“你什麼意思?”朱全似乎察覺到了什麼,他看向蒙瑾低聲問道“我爹讓你來找我,是來討債的?”
“你與你爹勢同水火,既然沒辦法好好相處,你也不願意接受他的教導,那不就應該把欠他的還他嗎?”蒙瑾反問道。
“所以,他生我養我,就隻是為了讓我按照他給我規定的方式而活著?一旦我有了其他的想法,我就是有罪的?就應該把他給我的還給他對嗎?”朱全卻反問道。
蒙瑾的眉頭皺了皺“我並沒有說,你一定要按照你爹給你既定的路去走。”
“但至少你不能荒廢你的人生。”
“你怎麼知道我在荒廢我的人生?”朱全再次反問道。
“而且,沒有人規定,每個人生來就一定要修行劍道吧?”
“難道就因為我生在天懸城,所以不修行劍道就是十惡不赦的?”
蒙瑾卻冷笑一聲“沒人說你一定要學劍,但至少學劍是正道!”
“有正道不走,偏要遊手好閒,難道就是對的?”
朱全聽聞這話,卻抬起頭直直的看向蒙瑾,然後咬牙切齒說道“不。”
“學劍或許是正道!但在天懸山學劍……”
“就不是正道!”
蒙瑾不太理解朱全這話裡的意思,她正要再說些什麼,朱全卻轉頭看向了眼前的青寰府。
“你不就是想讓我把欠我爹的錢還上嗎?”
“可以!”
“但我朱全,就是累死在這還債的路上,此生也決計不可能再在這天懸山碰半下劍!”
說罷這話,朱全轉身便走入了眼前的青寰府,態度甚是堅決。
……
城東。
赤兔巷。
正午的陽光毒辣。
朱全的身上綁著兩根繩索,將他已經被汗水打得濕透的衣衫勒緊。
他咬著牙,艱難的在小巷中前行,繩索的另一端連接著一個裝滿了貨物的木車。
他已經拉著這木車從城北走到城西,足足九裡地的距離,他並無什麼修為在身,渾身的氣力也早已耗儘,此刻走出的每一步,都全憑胸中的一口氣撐著。
跟在他身後的蒙瑾雙手抱負在胸前,心底對此多少有些詫異,本以為以朱全這紈絝弟子的性子,大抵會堅持不了多久,就敗下陣來,然後呢她就可以借此提出要求,讓他回去繼續修行劍道。
但不成想,這朱全倒是有幾分骨氣,竟然一路咬著牙走到了這處。
“可彆怪我沒提醒你,你這趟累死累活,也隻能掙三枚靈鐵玉,也就是六錢銀子。距離兩千兩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!”見硬的不行,蒙瑾譏諷一聲,便準備從心理上擊垮朱全的堅持。
可正埋頭拉著貨車的朱全聽聞這話,且隻是側頭看了蒙瑾一眼。
而這一次,這個滿頭大汗的年輕人,眉宇間卻沒了之前的憤怒與惶恐。
他隻是艱難的笑了笑言道“你不用唬我,更不用跟我講大道理。”
“你不過是個在青寰府接了委托的人,想要賺取我爹手上的銀子罷了。”
“我哪怕每天隻賺六錢銀子,但遲早有一天我會還完,可你能等那麼久嗎?”
蒙瑾聞言,臉色驟然一變,有些難看。
“你們這種人最可恨,要賺錢就好好賺錢,非得給自己冠上一個大義凜然的名頭。”
“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經曆了什麼,然後就要高高在上的教我應該做什麼?你不覺得自己可笑嗎?”
“你就和這天懸山一樣,它從未想過要幫助任何人,隻是許下一個內門弟子的承諾,然後就讓數以百萬計的人,留在這座城池。”
“讓他們為了那樣虛無的目標,在這裡辛苦一輩子。”
“可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們,他們中很大一部分人,從一開始根本就沒有天賦,或者根本不適合劍道,也注定不可能成為內門弟子。”
“就算真的有人通過自己的努力做到了?可自始至終這些成就,與天懸山又有什麼關係?”
“什麼名門正派,不過是掛著天下劍道之首的名號,卻寄生在大虞天下蒼生之上的蛀蟲,靠著吸食數以百萬甚至千萬人的血,而維持著自己的光鮮亮麗!”
“我永遠不會學劍!或者說,我永遠不會在天懸山的地界下學劍!”
“你沒辦法改變我!”
“永遠不能!”
“因為我知道,我是對的!”朱全這樣說道,他的臉色因為過於勞累而有些泛白,可這一刻,他眸中的目光卻極為堅定。
蒙瑾一愣,一時間卻是不知道如何反駁。
其實在很早之前,她與褚青霄等人也都討論過,天懸山的一些決策,確實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。
但她卻不願意,被這樣的不學無術的家夥壓低了氣勢,在那時言道“可……你說得好聽,就算你覺得天懸山不好,那也不應該每日遊手好閒吧?”
“世道也許不那麼好,可越是混蛋的世道,不就越應該努力去奮鬥,才能讓自己有能力保護自己該保護的人。”
“而不是跟著一群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,每日花天酒地!”
“我們沒有花天酒地,我的朋友,更沒有不三不四!”朱全卻大聲的反駁道。
“就你那些狐朋狗友,那日我把你帶走時,他們如果真把你當朋友,又怎麼會放任不管?”蒙瑾卻冷笑著反問道。
此言一出,朱全正要反駁些什麼。
可這時,前方的小巷卻忽然出現了數道人影,攔住了二人的去路。
蒙瑾的眉頭一皺,心底隱隱感覺到了不妙,在這時看向身後,卻見身後巷口也出現了數道身影,攔住了退路。
“這天懸城,也有打家劫舍的?”蒙瑾嘴裡如此嘀咕道,一隻手卻放在了背後的銀槍之上。
她正說罷這話,那群人中,卻走出一位年紀二十出頭的年輕人,他穿著一身青衫,身上帶著幾分與這天懸城格格不入的書生氣。
他於那時看向此處,目光越過蒙瑾,看向她身旁的朱全,言道。
“朱兄!我們來救你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