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舒沉默了。
好像並不意外。
就是不曉得三阿哥是完全被利用,還是其中的一環,順水推舟。
屋子裡安靜下來。
五阿哥之前還渾渾噩噩的,現下帶了憤怒“三哥這麼笨?這是被人利用了?大哥,快叫人找他,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……”
他性子淳樸,看待旁人就想不到壞處。
畢竟大家同父兄弟,又沒有什麼過節,誰會好好的向兄弟下手。
大阿哥板著臉,點點頭,吩咐身邊人道“去那邊圍場,將三阿哥請來……”
是要對質,看這個蠢貨到底是被人利用,還是利用人。
舒舒沉默了。
越發懷疑像是那一位的手筆。
三阿哥就是完美黑鍋人選。
現下還沒有仔細追查,真要詳查,線索八成也要落在三阿哥身上。
可是康熙還能為一個兒子,去給另一個兒子定罪?
況且這其中還有蹊蹺的地方。
最後多半是大事化小、小事化了。
不過眼下顧不得旁的,太醫已經清創完畢,拿著桑皮紙準備縫合。
是的,現下太醫院的瘡科,已經有完整的清創與縫合技術。
就是粗糙。
鹽水清創隻能清洗傷口的灰塵,沒有多少殺菌的作用。
野獸爪子,不用想也曉得全都是細菌。
“太醫,慢著,先不急著縫合……”
舒舒開口攔著。
按照太醫的處理法子,五阿哥臉上的傷口可以愈合,可是疤痕太大了。
這麼顯眼的地方。
即便是尊貴如皇子,也難免會受到各種異樣眼神。
這麼好的哥哥,不應該承受這些。
舒舒腦子裡想著細菌病毒的替代詞,可是看過的醫學書籍上卻壓根沒有提過與病毒學相關係的資料。
“我曾在書上看過,說是獸爪有毒,抓傷後傷口容易潰爛,不知道太醫是否聽過這個說法……”
她實在想不到,就斟酌著說道。
太醫陷入沉思“典籍上沒看過,家門傳承也沒有提及,不過臣在先祖父的手劄上看過類似醫桉,就是當時遇到是虎……虎口逃生,本是好事,可是被虎掌爪到小腿……又趕上伏天,傷處潰爛而死……”
大阿哥想起一件事“前些年行圍,有個正白旗的侍衛遇狼,臉上挨了一下子,也是怎麼抹藥都不行,倒是保全了性命,可是爛了臉……”
五阿哥疼得都是冷汗,隻是強忍著。
聽到會殃及性命,他到底怕了,哽咽道“我不想死……”
太醫臉色慘白。
真要死了一個皇子阿哥,他這個診治太醫也跑不了。
五福晉原本流淚不止,現下卻止了淚,用帕子擦拭五阿哥額頭上的冷汗,省得流到傷處。
“弟妹……”
隻是她也是強做鎮定,心裡亦是沒底,不由自主地望向舒舒。
這些日子舒舒顯示了聰慧的一麵,已經成了妯裡三人組裡的主心骨。
舒舒眼見大家嚇到了,忙解釋道“有法子解決這個,就是殺毒……隻要將傷口的毒殺儘了,回頭愈合的好,疤痕也能淺些……”
至於不留疤,不可能。
這傷口已經到了真皮層。
不過傷口處理的好,避免潰爛,或者少些增生之類的,疤痕就會淺許多。
時間耽擱不得,舒舒便也沒有賣官司。
直接說了需要的材料。
就是燒酒。
“燒酒再蒸過幾次,到了頭酒的濃度,就能殺毒……”
舒舒道“所以要用燒酒,越烈的越好,可以少蒸幾次……”
行在膳房帶了不少酒出來。
昨日賜宴,上的就是燒酒。
蒙古苦寒,燒酒已經逐漸替代黃酒,成為大家最喜歡的杯中物。
圍場衙門這裡就要廚房。
等到大阿哥的護衛拿著大阿哥的腰牌,快馬取了燒酒回來,舒舒也用廚房裡現有的鍋灶做了簡單的蒸餾裝置。
拿了兩種酒,都是烈酒。
舒舒簡單嘗了嘗,實判斷不出哪個度數更高些,就取了兩個小碟子,各倒了些酒點燃。
等到酒精燒乾淨,一個裡麵水多些,一個水少些。
舒舒就選了那個水少的蒸酒。
時間過得飛快。
忙忙活活的,蒸了三次。
再次點燃,剩下的水差不多四分之一左右,就差不多接近七十五度的消毒酒精濃度。
總共蒸出來一小碗酒精。
舒舒讓太醫用酒精給針線、鑷子消毒,也用這個擦了手,再拿蒸過的紗布給五阿哥消毒。
“嗯……”
五阿哥嘴裡咬著帕子,脖子上的青筋直冒,眼淚都疼出來了。
太醫臉上也都是汗,手上動作卻越發穩。
彆說這是“酒精”,就算不是酒精,這樣蒸出來的乾淨水清創,也比溫開水調的鹽水更乾淨。
太醫早已聽過九福晉的傳聞,曉得她是個博學廣記的才女,才會在九阿哥暑症後做出更合適的處理。
他心中已經信了五、六分,剩下的就要看認證。
“嗚嗚……”
五阿哥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外冒,影響到太醫的消毒。
五福晉忙用帕子捂了五阿哥的眼睛。
五阿哥沒了動靜,肩膀卻一下一下抽搐著。
五福晉手中帕子,眼見著就濕透了。
太醫消完毒,自己也是一身汗。
看著五阿哥的反應,他不由擔心,看著能做主的大阿哥道“王爺,臣要縫合,會更疼,貝勒爺要是掙紮……”
說不得傷上加傷。
大阿哥果決,看了眼旁邊的大桉,喚了幾個人進來。
須臾功夫,五阿哥就被按在大桉上,旁邊一圈的人。
有人按腿,有人按胳膊。
肩膀這裡人最多。
兩人按著肩膀,一人按著腦門。
五阿哥已經被弄蒙了,眼淚都止了,看著大阿哥,帶了懵懂道“大哥……”
大阿哥道“好好躺著,儘量忍著彆動……實在忍不住,就罵罵老三……”
五阿哥搖頭道“我不罵三哥,三哥肯定是被人騙了……”
說著,他望向五福晉道“爺沒事了,縫完就好了,你跟弟妹出去等著……”
五福晉不放心,站著不肯走。
舒舒低聲勸道“五嫂,聽五哥的吧,五哥不會樂意你看著他狼狽的樣子……”
五福晉這才點點頭,隨著舒舒出來。
兩人就站在門口,沒有遠走。
舒舒擔心起桑皮紙來。
這個做縫合線不知道吸收的怎麼樣。
她倒是心裡曉得羊腸線應給會更好,可是那個不比酒精,是二次加工,速度快。
羊腸線,想要等現成的,可來不及。
“嗷……”
屋子裡傳來慘叫,隨即就是五阿哥高亢的聲音“胤祉,我叉你姥姥……”
跟著護衛匆匆而來的三阿哥正好趕到,臉一下子黑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