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熙屏著氣,臉色發黑。
“嘔……嘔……嗚嗚……嘔……”
三阿哥癱坐在地上,身子歪著,扶著一個洗臉盆,正嘔吐著。
屋子裡都是酸臭的味道。
原來父子倆到了清溪書屋,還沒有開始說話,三阿哥就跪下,彎腰叩首,道“汗阿瑪,兒子今天鬼迷心竅,丟了皇子體麵,對不住汗阿瑪的教導……”
不管這是故意作態,還是真心認錯,康熙也不想深究,隻要麵上將這事過去就好了。
結果三阿哥話音未落,就先捂了嘴巴,而後飛身退了幾步,將角落裡的洗臉盆捧著,然後就是稀裡嘩啦一陣吐。
這是之前止不住快子的往肚子裡塞,吃得太頂了,塞到了嗓子眼,動作一激烈受不了,就給頂出來了。
康熙快走兩步,到了窗戶跟前,才敢喘氣。
三阿哥抬起頭,看了一眼康熙,看出他臉上的嫌棄,心中又是委屈,又是悲憤,黃豆大的眼淚滾滾而下。
梁九功乖覺,見三阿哥膽汁都吐出來了,那洗臉盆都已經八分滿了,應該差不多了,上前飛快地端了下去。
要不然的話,這屋子是沒法待了。
而後,他又倒了溫水,捧了痰盂,道“三爺,您漱漱口……”
嘴裡臭烘烘的,彆熏著皇上。
三阿哥接了茶杯,漱了口,習慣性地將漱口水咽了下去。
梁九功見狀,臉上好懸繃不住,強忍著才沒有露出惡心來。
三阿哥自己也省過神來,忙低頭往外吐,可也不剩下什麼了。
他黑著臉,重新漱了口,將杯子丟到梁九功身上。
梁九功忙接住,沒讓杯子碎了。
三阿哥還在看著康熙。
梁九功捏著杯子,臉上帶了笑,卻是後悔自己手快了……
屋子裡依舊是酸臭味兒,即便香爐裡的沉香點著了,也沒有辦法立時驅散這種味道。
康熙臉色更黑了,轉頭望向三阿哥冷笑,道“這是沒喝酒,就喝多了?”
三阿哥本是跪坐著,眼下伸開腿,身子往後一挺,直挺挺地倒下去。
康熙嚇了一跳,忙過去探看“胤祉!”
他以為三阿哥昏厥了,畢竟他前年的時候昏厥過一次。
結果,三阿哥瞪著眼睛,就在地上躺著,眼淚跟小河似的,在眼角蜿蜒。
康熙氣得不行,道“還有臉哭?你還委屈了不成?”
三阿哥悶聲道“養不教、父之過,兒子就是這樣斤斤計較,小家子氣,自私自利,跟兄弟們都不親……”
所以要打要罵,隨便吧。
今日這臉丟到家了,自己損失的不單單是九萬兩銀子,還有下頭弟弟們的尊重。
就算沒有今天,那尊重也沒剩下幾分,誰叫自己之前主動請纓內務府總管,捅了大家的肺管子,犯了兄弟們的忌。
不然十四阿哥不會就盯著自己咬,旁人也不會乾看著。
那又如何,自己是哥哥,他們是小的,除了十四阿哥裝瘋賣傻,口無遮攔,其他人還是要恭恭敬敬的。
可今天,汗阿瑪將自己的麵皮往地上摔。
老九怎麼分潤銀子,沒跟旁人說,可不會瞞著皇父。
結果呢?
金口玉言,給自己定了四成的利!
三阿哥想到這裡,望向康熙的目光就帶了怨憤。
康熙看了個正著,臉色也陰沉下來,道“你這是在埋怨朕?”
三阿哥沒有回避,也沒有辯解,而是翻身坐起來,痛快地點點頭,坦然道“是汗阿瑪給兒子的懲戒,不怨汗阿瑪,兒子怨誰?怨九阿哥,還是怨十四阿哥?在汗阿瑪心中,胤祉就是欺軟怕硬的慫蛋,受了委屈也不敢埋怨正主,非要去遷怒旁人?”
“九阿哥也好,十四阿哥也好,都跟兒子隔著歲數,說是兄弟,可是不是一個肚子裡出來的,打小不一起讀書,也不一起生活,要說手足情深,那也是給汗阿瑪看……”
“可父子之情呢?這十八年父慈子孝是假的不成,兒子做了什麼,讓汗阿瑪這樣厭惡,絲毫不念父子之情,在諸皇子麵前讓兒子成了笑話……”
說到這裡,三阿哥握著拳頭,捶了捶胸口,道“兒子難受!史書上說,天家沒有骨肉之情,兒子不信,一心要做個好兒子,可汗阿瑪呢?當兒子是什麼?兒子少的時候,前頭的稀罕;兒子多了,前頭的就要煩了?今天您但凡為兒子的體麵念著一分,也不會將兒子的麵皮摔在地上……”
看著三阿哥脖子上青筋直冒,拳頭拍著胸脯“砰砰”作響,康熙的第一反應,居然是後退。
他強忍著,才沒有動,心中卻是生出慍怒來。
他看著三阿哥,也是怒極,道“放肆!朕就是待你太優容了,念你是年長皇子,顧著你的體麵,結果你呢?朕今日罰你,竟成了朕的錯了?到了眼下,你竟然還覺得自己沒錯?”
三阿哥挺著脖子,道“兒子錯了,兒子認,兒子就該假模假式的,跟其他人一樣,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,提也不提銀子,從九阿哥那裡湖弄出錢來,才是皆大歡喜……”
“可誰讓九阿哥這把戲叫‘好人有好報’,也是老天爺見不得兒子這壞人湖弄過去,才讓兒子滿腦子漿湖,琢磨的都是銀子,進退失據,也讓汗阿瑪厭我惡我,半點餘地都不給我留……”
“養不教,父之過,兒子長歪了,不怨汗阿瑪,該怨誰?難道兒子還有第二個阿瑪不成……”
說到最後,他的聲音尖銳,像是咆孝。
康熙臉色發白,想要給三阿哥一巴掌,可是右手卻一陣陣的發麻。
他想到禦醫的話,戒怒、戒疲勞。
他退後兩步,在椅子上坐了,看著三阿哥,眼睛裡都是冰渣子,道“沒想到朕的優容,換來的隻有怨恨,你莫非忘了,你的身份、榮譽與爵位,都是從朕身上而來……”
下一更4月15日中午12點,歡迎來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