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公公叫康熙!
等到何玉柱離開後,張廷瓚也回了自己的值房,將屋子留給三阿哥。
三阿哥站起身來,神色有些遲疑。
昨兒他才說跟四阿哥念叨著皇子與舅舅關係不親正常,可是眼下他真能束手不理會麼?
他心中生出焦躁,摸著手上的扳指。
他忍了小半年,沒有跟舅舅追問馬家到底犯了什麼罪過,就是因為他心裡有數,在生母跟舅舅之間,做主的從來不是舅舅。
馬家真正的罪責,就是自己娘娘的罪。
那是皇父不想讓自己知曉的。
他有些怯懦,不敢觸碰。
三阿哥神色帶了清冷,生出自厭來。
打小會看臉色,他怎麼看不出這個來?
這幾個月不過是裝傻充愣罷了。
可是眼下送人還是要送的。
要不然的話,回頭在皇父眼中,自己就多了一條不孝的罪過。
三阿哥使勁在臉上搓了一把,神色恢複如常的,走了出去……
宗人府,大堂。
十阿哥坐在蘇努下首,看著下頭站著的落拓中年人。
覺羅金山,一個紅帶子,本是四十出頭年紀,眉心深深的川字紋,看著像過五十。
雖是覺羅,卻連個覺羅缺都沒有。
他身上的夾襖洗得褪了色,腳下的皮靴子都磨得泛白,頭頂的暖帽有些毛邊,這身衣裳看著有歲月了。
之前宗人府這裡才清查完窮困宗室與覺羅,覺羅金山家就在其中。
不過在統計大齡未婚宗女與覺羅女時,並沒有金山家。
他四子三女,三個女兒都嫁了。
除了長女是被佟國維夫人聘為側室,進了佟家,其他兩個女兒,都是本旗的中下人家,嫁妝預備的不豐厚,也算是齊全。
覺羅金山手中按著狀子,雙眼通紅,道“我狀告隆科多逼殺紅帶子女,我家大格格沒得冤枉……”
因為家裡貧寒,他家大格格年到二十,還沒有許嫁,不知怎麼被佟夫人打聽到了,先是打發人上門相看,後來又親自過來給隆科多求娶。
饒是如此,他也沒有點頭。
即便跟皇家出了五服,血脈遠了,也是紅帶子,怎麼會舍得讓女兒為側室?
還是大格格親自相勸,說是下頭兩個妹妹也漸大了,沒有嫁妝的話,往後說不得也要耽擱,兄弟們往後從覺羅學出來,想要補缺,也需要銀子跟關係。
公府的側室,比小門小戶的正室實惠。
就是這樣懂事的女兒,進了佟家也守著身份,敬著正室,任勞任怨地撫養外室女。
每月的月錢,她都節省下來,拉扯娘家,將下頭的弟弟妹妹都安排的妥當。
如此三年,日子平靜無波,在京城時,三年都好好的,結果跟著佟家去盛京,到了盛京不到半年就沒了。
就是因為隆科多接回了那個外室。
堂堂紅帶子被一個賤妾磋磨而死。
覺羅金山說著,老淚縱橫。
之前大格格信中報喜不報憂,可是也有些不對勁的言語。
他們沒有辦法去盛京,就給了盛京的老親去信,請求幫著多打聽些,結果就曉得了女兒自打到了盛京,日子就不好過,每日裡被人堵門辱罵,原因竟然是因為她撫養的外室女親近她,不認生母。
幾歲的孩子,哪裡曉得生母養母,自然誰帶的多親近誰。
這竟然成了大格格的催命符。
“李氏以卑犯尊,該當死罪!隆科多遮掩李氏惡行,全無憐憫之心,對我們大格格不講情分,我代故去的大格格懇求貝子爺判離,當義絕……”
覺羅金山哽咽著,擺出了幾樣物證。
有大格格自縊後隆科多的來信,還有自己跟盛京老親的往來通信。
“聽說佟家管事拘押在審,還請貝子爺做主,將此事一並審了,省得我家大格格死不瞑目……”
這人也氣得狠了,有些破釜沉舟的勁兒,為亡者申請義絕。
十阿哥坐在蘇努下首,卻覺得這個覺羅金山是個聰明人。
說破天去,覺羅氏也是自縊。
這過日子憋屈,尋死覓活的人多了。
自古以來,殺人者死,這用言語殺人,律法上卻沒有定罪。
他先咬李四兒以卑犯尊,再提及“義絕”,這是給隆科多扣死了“好色無德、寵妾滅妻”的帽子。
對於隆科多來說,不算正經罪名,卻也是旁證了隆科多的悖逆與大不敬,對皇家與宗室全無敬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