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衍中躬身道“早年每年都往關外販綢,盛京賃著鋪麵,今年沒動,除了明麵上的綢緞鋪跟洋貨鋪子,另有銀子入股海商的香料船,名下產業比官府查到的紅契要多幾倍。”
要是三官保還在,康熙會叫人刑訊。
一個奴才,這是要做什麼?
自己尚且小心經營江南,他們倒是布局如此。
長久以往,這要出來多少銀子?
這些銀子,都往毓慶宮了麼?
康熙看了眼毓慶宮的方向,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兒。
“可查清楚金家與京城的人際往來?”
康熙道。
高衍中低頭道“金依仁有胞妹許包衣唐家,長甥女唐氏三十四年入毓慶宮為格格。”
毓慶宮的唐格格……
康熙聽著耳生,應該是沒有產育的緣故,這個人也沒有往禦前報過。
可是毓慶宮的格格,都是他點的!
他怎麼沒有留意過這其中乾係?
想想也尋常,這內務府秀女牌子,會記錄父、祖、曾祖三代,也會記生母姓氏,卻不會記外家是什麼人家。
金家這個姓氏,在包衣中不算少的,有幾個高麗左領下的人口都姓金。
康熙想到了索額圖,眼中多了陰鬱。
索額圖原來兼著內管領處,負責內務府小選。
這個人選,要是沒有索額圖的手筆才怪。
在他眼皮子底下,如此弄巧,偏偏還真是被湖弄了。
康熙臉色緊繃著,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兒。
他生出慶幸來,幸好早早處置了索額圖,要不然長久以往,這紫禁城還是他的紫禁城麼?
高衍中的頭低的更厲害了。
康熙沉吟著,道“九阿哥初四開始出京,暫時不在內務府,你找名頭安排禦史彈劾九阿哥差事不謹……”
高衍中嚇了一跳,忙抬起頭來,看著康熙。
康熙看著他,帶了探究,道“怎麼,不敢?怕得罪九阿哥?”
高衍中“噗通”一聲跪了,懇切道“主子,奴才確實不敢行如此悖逆之事,九爺有不是之處,自有皇上主子教導,哪裡用我等奴才質疑?”
康熙神色稍緩,道“朕會調金依仁署內務府總管……”
高衍中立時明白了,這是要讓他“拋磚引玉”。
不是為了真正彈劾九阿哥,而是為了調金家回京,找個名正言順的理由。
高衍中心中鬆了口氣,忙道“九爺總管內務府事,卻倦怠差事,遲到早退,對於各司也任由其辦差,不安排人監管督察,實是懈怠,確實當彈劾,以儆效尤。”
康熙輕哼一聲,還算滿意高衍中的變通圓滑。
記得誰是真正的主子就好。
金依仁這個委署內務府總管是虛的,可是高衍中這裡,卻是康熙心裡預訂的未來內務府總管……
寧壽宮,正殿。
太後升殿,因為禦前的壽禮到了。
今年過來進獻壽禮的是四阿哥,後頭跟著諸禮部官員與抬著壽禮的太監。
每年也有這一道,隻是沒有這麼隆重。
今年是太後六旬整壽,到底不同。
隨著禮部官員的唱和,一件件壽禮從太後眼前抬過去。
有佛像、禦製屏風、禦製如意、禦製龜鶴遐齡花,還有珊瑚、自鳴鐘、西洋鏡等貢品,都是成對的,或是單品,剩下就是朝珠、料子、香料、古玩、字畫等,都是以九為數,或是一九,或是九九。
再就是大號手帕九九,小號手帕九九,金九九,銀九九,鞍馬六匹。
還有禦膳房數米一萬粒,做萬國玉粒飯,另有菜肴九品,果品九盤。
太後笑眯眯聽了,欠身衝著乾清宮頷首,算是領受了皇恩。
等到東西都抬下去,太後招呼四阿哥在跟前坐了,看著他道“怎麼是你兼了這差事?往年不是三阿哥過來麼?”
四阿哥起身回道“三哥不在禮部行走了,去了太常寺,眼下禮部沒有王公監管,汗阿瑪就點了孫兒過來進獻壽禮。”
太後想到了四福晉,也是個懂事可人疼的,十來歲養在宮裡,出身體麵,可沒了阿瑪,也沒有同胞兄弟,也不容易,就吩咐白嬤嬤道“將昨兒翻出來的那掛長命鎖跟玳冒手鐲拿出來,那是給四福晉跟小阿哥預備的。”
白嬤嬤應聲下去,隨後抱了兩個錦盒過來。
太後就對四阿哥道“昨兒叫人翻東西,想起你們家跟老五家的小阿哥了,那手鐲是給四福晉的,她是個好的,你可不許因為你嶽父沒了,就慢待她。”
老太太說話直,卻是好意。
四阿哥忙道“孫兒不敢,福晉是孫兒原配發妻,替孫兒繁衍子嗣、打理內院,多有辛勞,孫兒感激還來不及,不會慢待。”
太後神色稍緩,道“那就好,可不許學外頭那混賬東西寵妾滅妻,人品不好,下場也不好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