苗神客卻笑道“李機宜不必擔憂,崔閣領再是爭搶,還是需要撬開那犯人賈思博的嘴,他貪功心切,已經在涼州之案上出了一個下策。”
李彥想到不久前武後說他消息滯後,心頭一跳,這次是真的凝重了“崔閣領要做什麼?”
苗神客變了稱呼,語氣裡帶著諷刺“崔侍郎下令,把武威賈氏的相關要犯,統統押入京內!”
李彥眉頭皺起“要犯?賈思博至今還沒有交代,武威賈氏上下可以牽連上萬人,怎麼分辨誰是要犯?”
苗神客道“崔侍郎的意思是,從嚴處置,以儆效尤,統統定罪!”
李彥麵色變了“此言當真?賈氏族人為賈思博庇護,將他府上封禁,主犯審查流放,理所應當,可賈氏在武威商鋪遍地,麾下雇員奴役眾多,與西域胡商也多有往來,一旦全部牽連,若是被有心人挑唆,後果不堪設想!值此我們與吐蕃開戰的關頭,如此急切的將一個地方大族連根拔起,引發邊州不穩,這責任誰來擔?”
苗神客冷笑“奈何啊,崔侍郎不是急了麼,才擺出這副決絕的姿態!而且處理一群叛賊,就讓地方生亂,不正說明裴尚書昔日都督涼州,並無那麼好的功績,也能作為攻訐借口啊……”
李彥放下茶杯。
苗神客在這件事上,不太可能說謊,他的心頭終於生怒。
當時的擔心還真沒錯,這群自私自利的官員亂來,死的都是下邊人,他們拍拍屁股,照樣身居高位。
涼州一旦生亂,波及甚大,居然隻被拿來當成政治鬥爭的工具,如果此時當真,崔守業這種貨色,還想當宰相?
李彥麵色反倒愈發沉穩起來,問道“這件事實施了嗎?”
苗神客搖頭“裴尚書嚴辭反對,聖人對此也有顧慮,並未同意,崔侍郎就提議先將賈思博至親押入京內,算算日子,應該要到了,但接下來如果賈思博始終閉口不言,那連累全族的大禍,就在眼前。”
“那就是還有機會!”
李彥緩緩點頭“無論如何,在我大唐勝了吐蕃之前,武威賈氏不能全動!”
苗神客看著李彥眉宇中的堅定,有些詫異。
他曾經分宰相之權,對於政事堂的所謂宰相嘴臉看得很清楚。
除去權勢的光環,其實也就那麼回事,對於地方的關心,遠遠不如對中央權勢的關注。
此次要將武威賈氏連根拔起的害處,有幾人看不明白?
很多事情,不是快意恩仇那麼簡單,尤其是治理地方大族,更要慎之又慎。
但為了爭權奪利,又有多少人真正關心邊州百姓的死活?
反倒是親手抓捕賈思博,按理來說已經與賈氏結成死仇的李彥,準備力保。
苗神客有點佩服,卻又擔心他壞了武後的事,趕忙問道“李機宜準備怎麼做?”
李彥道“我要去見一見賈思博。”
苗神客道“李機宜一片好心,我是知道的,但此子不見得理解,我甚至聽說此人因為科舉落榜,心懷怨懟,以致於喪心病狂,一意想要隴右動蕩,萬一……”
李彥接著他的話頭“萬一此人寧願全族儘歿,也要出一口惡氣對吧,這確實是最壞打算,但倘若真是如此,就說明賈思博無論如何都不會開口的,嘗試一下也沒有損失。”
苗神客點點頭“這倒也是。”
李彥行事向來雷厲風行,從不拖泥帶水,直接起身“那我就去了,勞苗佐郎稍候,如果有什麼情況,我們再討論。”
“好!好!”
苗神客連忙起身,目送李彥挺拔的背影離去,發出感歎“年紀輕輕,身居高位,確非僥幸!”
……
李彥來到皇城,往內衛而去。
賈思博是要犯,就算是他,也不可能隨便見,必須要辦理好手續。
實際上,賈思博本來都要轉入內衛審訊了,要見也不急於一時。
但苗神客既然給出了這個消息,就說明刑部很可能在最後的時間內發一次瘋。
這個時代的通訊都有滯後性,一旦李治真的首肯,刑部下令把武威賈氏來個一鍋端,案犯押送入京,到時候李彥也想阻止也辦不到了。
“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,就怕豬一樣的隊友!”
李彥走了進去,正好就見到狄仁傑胖胖的身子,出聲道“懷英,你怎麼還沒下班?”
狄仁傑迎上,圓圓的臉上有些不好意思“李機宜,我想看看還有什麼需要做的事情……”
午時已過,現在是嗨皮時間,皇城內各部門的官員,大部分都歸家或者去接受考驗了。
狄仁傑在並州可沒有如此悠閒的待遇,縣尉的工作量是很大的,就很不習慣。
李彥看著狄仁傑,默默感歎。
我是假卷王,一天真正乾活一個時辰就嫌累,你才是真厲害啊!
狄仁傑為大理寺丞時,歲斷滯獄一萬七,是什麼概念?
並不是說一年親自審問了一萬七千件案子,那沒人能做的了。
而是審核案件的流程結果,看看是否有遺漏出錯,這樣搞定了一萬七千件案子。
這也不輕鬆啊,平均一天要核實五十多起案子,如此工作量,想想就恐怖。
不然的話,也不會是“滯獄”,早就被其他人搞定了。
想到這裡,李彥既感有趣,又突然覺得狄胖胖在身邊,就有幾分安心,大手一揮
“懷英,你不必在這裡虛度時間,隨我一起來,我倆聯手破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