彌薩眼眶也紅了紅,卻強忍住不安,高聲呼喝“冷靜!我們現在慌了,家人才真的沒救了!”
平日裡彌薩威望極高,眾人都服他管束,可此刻那略微顫抖的聲音,根本安撫不了任何人。
唯有抽打馬鞭的聲音,盼著胯下的坐騎快些,再快些!
不料他們剛剛抵達王城,就見城中也湧出一批暗衛。
彌薩眉頭一動,遙遙高喝“大統領可在?是否派人去保護布德穀的安全?”
王城的暗衛裡,一人高聲道“你是何人?”
彌薩看了看那人,隱隱覺得有些眼熟“我是二統領彌薩,速速回話!”
那人大喊道“大統領投敵了,就是他殺了多仁,逼問出了山穀的位置!”
這個消息把大家喊懵了“大統領投敵?”
如彌薩等四位統領知道,那位連姓名都不知的大統領,其實並不得噶爾兄弟信任,有名無實。
可其他精銳並不清楚。
在他們的印象中,大統領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,最強的暗殺刺客。
每每隻要大統領出手,就沒有拿不下的目標,對於這種神秘強者,自然會有崇拜者。
現在大統領投敵,不吝於當頭一棒。
如此還沒結束,對麵還在喊道“噶爾大論還不允許我們出來,是我們偷聽到消息,才冒死前去!”
彌薩瞳孔微縮,另一位統領則嗬斥道“胡說八道,大論豈會不允許你們營救?”
那邊七嘴八舌喊了起來,聲音聽上去都特彆悲慘
“是真的,若不是大輪寺的武僧網開一麵,我等根本出不來!”
“新入的神衛,連妻子都沒有了,一直乾到死啊!”
“諸位統領,神衛近來多了那麼多人手,你們莫非半點不知情?”
……
聽了那邊的話,三位統領臉色也變了,齊齊看向彌薩“二統領,他們說的是真的嗎?”
彌薩張了張嘴。
換成以往,他肯定會斷然否定。
就算是真的,也萬萬認不得。
可就在之前,偷聽到欽陵和勃倫讚刃的交談時,他就感到有些兔死狐悲。
現在聽聞大論讚悉若,居然選擇不救援山穀,更是一股怒氣充盈於胸,眼眶通紅起來。
不僅有悲,還有恨!
恰恰在這種情緒的推動下,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帶頭高喝的人,這麼眼熟的原因“我認得你,你是角爾!你不應該在這裡,而是在涼州吐穀渾三王子身邊!”
對麵的吐穀渾舊部聞言變色,身體緊繃,彌薩見了更加篤定,生出期盼來“投敵的不是大統領,而是你對不對,你這個妖言惑眾的叛徒!”
角爾攔住了身邊人,卻是昂起胸膛“二統領,我沒有說謊!我的妻子和兩個兒子,就在穀中,你覺得我是投敵,而我是希望救出家人,不讓我的妻子整日擔驚受怕,不讓我的兒子將來也做暗衛!”
彌薩都顧不得計較稱呼的問題,厲聲道“你這根本不是營救,你隻會害了她們的性命!”
暗衛精銳頓時憤怒若狂,將仇恨轉移,有的人直接彎弓搭箭。
但角爾心內湧出一股勇氣,怡然不懼的上前“讚普會為我們作主,孫波茹會為我們作主,連唐人使者都願意幫我們作主!我們不拚一下,就永永遠遠是這樣的生活,我不願意當暗衛,你們就願意嗎?”
他在這段時間,通過暗衛招收新人的機會,帶著吐穀渾舊部深入流民中,不斷煽動挑撥,終於拉出了一支願意反抗的隊伍。
所以此時的聲音,不是底氣不足的強辯,而是信心十足的呐喊。
暗衛精銳的神情變了,雖然沒有馬上轉變,卻沒有痛下殺手。
這已經是一種偏向。
換成以往,彌薩根本不會給角爾喊出來,動搖人心的機會,但他這回也沉默了。
兩支隊伍並行,向著北方的山穀衝去。
暗衛精銳胯下的馬匹速度更快,第一時間迎接到斥候的通報。
那是喜悅的呼喊“看守山穀的士兵中毒了,唐人使節一起出手,守在山腰,護住了我們的妻兒!”
角爾立刻大笑,笑著笑著又變為大哭,喜極而泣。
麾下的暗衛又叫又笑,哪怕其中有不少人根本沒有老婆,也被感染。
彌薩麾下的暗衛精銳,則一片安靜。
但這種極端的大悲大喜是壓抑不住的。
很快,不知是誰,先歡呼出了第一聲。
然後就再也遏製不住,所有人歡聲雷動,喜極而泣。
想到妻兒保全得救,彌薩同樣如釋重負,以低如蚊蠅的聲音道
“下毒下得好!下得好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