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行儉撫須道“雍仲苯教目前在蕃國強盛,我們扶持佛教,確實是妙手,但佛教一旦興盛,恐怕在此地也難以遏製。”
李彥道“裴公,依我淺見,什麼時候高原氣候變化,糧食減產,佛教才能在此地真正大興。”
裴行儉思索片刻,不禁佩服起來“元芳,你真有宰相大才!”
李彥默默苦笑。
這個大才,很殘酷。
他切身體會到,統治者為什麼喜歡用佛教。
當治下的子民實在太苦,這種宗教勢力,真的是一劑最省力的良藥。
他明明不喜歡佛教,可真正到了關鍵時刻,也不能免俗。
裴行儉看出了李彥的情緒不佳,安慰道“此舉穩定邊境,保我大唐子民,居功至偉,人事終究不能儘美,你也不要多想了!”
李彥點頭,他不會天真到各族都能安居樂業,優先考慮的當然是大唐子民。
而且吐穀渾在曆史上被欽陵連續征戰,壓榨得民不聊生,相比起來,已經比原本好太多了。
定了定神後,李彥的手握在了腰間的鏈子刀柄上“在吐穀渾,現在就剩下一件大事,那支吐蕃軍要解決掉,下官請命,親自拿下勃倫讚刃!”
……
洛沃邊界。
這裡是吐蕃與吐穀渾的邊境,六年之前,吐蕃滅亡吐穀渾時,第一步就是占據此處。
而六年之後,勃倫讚刃麾下的一萬多蕃軍,也被唐軍圍堵在此處,逐步絞殺。
指揮部隊,依舊交給黑齒常之等軍中悍將,李彥就負責統領大軍,同時在關鍵時刻,施以雷霆一擊。
不過這一戰,都不需要他的雷霆一擊了。
起初還能聽到勃倫讚刃騎馬左右來去,不斷振奮士氣“死戰!死戰!我吐蕃勇士與唐人死戰到一兵一卒,絕不言退!”
突然間,數道身影向著勃倫讚刃撲去,中軍亂成一團,最後帥旗轟然倒下。
都不要唐軍嗬斥,伴隨著一杆杆兵器的墜地,蕃軍倒地一片“投降!我們投降!”
看著被五花大綁,押了過來的勃倫讚刃,李彥都有些啼笑皆非“鳳雛,彆來無恙否?”
勃倫讚刃都沒聽清楚對方的稱呼,隻是難以接受,不斷搖頭“不可能,不可能,我吐蕃的勇士不會如此膽小怯懦!”
李彥無語“這不是膽小,是你把士兵不當人看,當畏戰的情緒到達極點,無論是哪國人都不能免俗。”
他一指邊境“最重要的原因是,這裡是吐穀渾,對於吐蕃人來說是異國,明明家鄉就在不遠處,卻要在吐穀渾境內戰至最後一兵一卒?勃倫讚刃,彆說是你,就算是欽陵親至,也壓不住嘩變。”
勃倫讚刃還是不肯接受,厲嘯道“二哥說的不會有錯,一切都是我的錯,你殺了我吧!殺了我!!”
李彥十分佩服他們的兄弟情義,然後拒絕了他“堵上嘴!”
有一點沒錯,勃倫讚刃終究是帶兵反抗大唐,吐蕃境內有著相當多的主戰派,如果這家夥在這裡英勇就義,這份威望無形中將轉移到噶爾家族頭上。
所以李彥不會殺他,轉向地上投降的吐蕃將士。
欽陵給勃倫讚刃四萬精兵,起初輾轉各部,招兵買馬,糧草富足,實力強盛,是巨大的威脅。
但此時此刻,這些身體削瘦,精神疲憊的士卒,眼神裡全部是對戰爭的麻木和對生命的渴望,所以毫不遲疑的投降。
而唐軍自己都糧草不濟,根本不可能給這群俘虜糧食。
殺俘?
那就給噶爾家族機會了。
李彥下令“收繳兵器甲胄坐騎,將他們統統放回吐蕃!”
蕃軍怔住,不敢相信。
有機智的將領高喊道“多謝讚普鐘!多謝讚普鐘!”
李彥上前一刀,就將那機靈鬼砍了,朗聲開口“記住,釋放你們的,是大唐定遠將軍李元芳,我大唐願與吐蕃交好,是噶爾家族從中作梗,逼迫你們參戰,現在你們能活命,要感謝唐皇陛下的恩德!”
他的聲音遙遙傳出,傳遍四方,蕃軍齊聲高呼“多謝李將軍!!多謝唐皇陛下!!”
勃倫讚刃嘴巴堵住,聽了拚命掙紮起來,目光既憤怒又悲涼。
李彥看向他,微微一笑“雖然你注定不會理解,但其實我救了你的命,也算是對福星的回報了……”
這家夥曆史上,是死在王妃手裡,以一種極為荒謬的方式。
勃倫讚刃入殿拜見讚普,就是那位認王孝傑為爸爸的叫父讚普,讚普說喜歡他腰間的金刀,勃倫讚刃將金刀獻上,然後讚普把玩時,不小心劃破了小拇指,不垂簾也聽政的王妃立刻翻臉,說他陰謀刺殺讚普,侍衛把勃倫讚刃拖下去,直接砍了。
最小的弟弟被殺,其實就是中央的試探,那個時候五兄弟的老大讚悉若早被刺殺,老四也疑遇刺身亡,論欽陵不會文治,吐穀渾境內反抗連連,全靠老三讚婆勉強維持,軍需供應還要靠吐蕃維持,最終也沒敢怎樣。
那位吐蕃戰神的回擊,是對外欺負武周建立威望,素羅汗山之戰,論欽陵把王孝傑所率的唐軍打得大敗,吐蕃稱之為“唐人墳之戰”,可能有誇大,但敗是敗得慘了。
現在吐蕃不會有那個機會了,李彥更是吩咐道“把噶爾大將軍帶下去,好生照顧,一路押回長安。”
勃倫讚刃心喪若死的押了下去,李彥看著戰場有條不紊的清理,鬆了口氣。
先把外族打殘,再來解決大唐內部的事情。
這就是他的風格。
攘內必先安外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