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敬玄原本的祖籍是亳州譙縣,後來與趙郡李氏南族聯宗,族譜也並過去,現在如果告老,是回哪裡?
不可能去趙郡李氏,但回到家鄉,也難免受同鄉白眼,你不是嫌棄這兒想攀高枝麼,還回來乾嘛?
李敬玄隻能賴在長安不走,這一等倒是等來了轉機,頓時他牢牢抓住。
妻子王氏之後,還有各部官員,甚至有士林文人,小本子一筆一劃,記得清清楚楚。
李敬玄看著這一排排名字,露出刻骨的仇恨“等著吧!你們等著吧!用不了多久,老夫就能重回相位,報仇雪恨!”
他磨了磨牙,等到墨跡乾了,將名冊貼身收好“過來吧!”
七八個等在外麵的兒子走上堂,齊齊跪下行最嚴肅的大禮“拜見父親大人!”
李敬玄看著這群姬妾所生的兒子,眉宇間毫無喜意,反倒有幾分嫌惡。
嫡子李思衝鬨市斬首,是他最大的痛,剩下的兒子都是庶出子,彆說在家中地位不高,出去後也很難代替家門,除了狐朋狗友外,正經人是不認的。
但現在李敬玄不得不用這些庶出的兒子,終究有血緣關係,可以榮辱與共“你們這段時日,一定要在各處為天後宣傳造勢,若有反對天後者,隻要能打壓的,就要不遺餘力,明白了嗎?”
一群庶出子頓時興奮起來,摩拳擦掌,期待滿滿“謹遵父親大人之命!”
李敬玄叮囑道“為父還未恢複相位,有些人不可招惹,你們也要學會挑選目標,比如那些寒門出身的,若無靠山,就狠狠收拾,若是高門士族出身的,最多言語相爭即可……”
庶出子們麵麵相覷,興奮勁下去了。
這欺軟怕硬的架勢可太明顯了,而以前李府最硬啊,連山東士族都要巴結,何等顯赫,現在可太拉了!
李敬玄冷笑“怎麼?受不起這份人情冷暖?此次若天後無法得勢,你們下半輩子就一直要這般,看彆人的臉色行事!”
庶出子頓時連連點頭“請父親大人放心,我等一定照辦!”
眾子退下,唯獨走在最後的一人上前,低聲道“父親大人,十二郎還在長安獄內,能不能把他救出來?”
李敬玄愣了愣“十二郎?哦,是守一啊!”
李思衝案發時,李守一還在參加科舉考試,後來居然也被聖人大筆一劃,投入長安縣衙審理問罪。
不過李敬玄並不關心這個兒子,若不提起,都快忘掉了,此時才點點頭“放心,等老夫恢複相位,看誰還敢審老夫的兒子!”
……
長安縣衙。
一間普通牢房內,李守一正在捉虱子。
捉了半天也沒捉到一個,換成剛剛入獄時早就大喊大叫,憤怒若狂了,但此時他隻是靠在冰冷的牆邊,雙目無神的看著前方,默默發呆。
正在這時,大牢開啟,明崇儼走了進來。
專門等候的獄卒迎上前去,卷起小臂,露出梅花印記。
雙方心照不宣的交換了眼神後,獄卒領著明崇儼來到牢房前。
明崇儼打量了一下李守一,嘴角揚起快意的笑容,擺了擺手。
獄卒提著食盒,打開牢門,走了進去“犯人李守一,吃吧!”
精致的食客雖然還沒打開,但裡麵的香味,已經讓李守一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下口水,沙啞著聲音道“醉今朝的燒尾宴?”
明崇儼揮手讓獄卒離開,低聲笑了笑“不愧是李府的小郎君,好眼光啊,這正是燒尾宴裡最美味的幾道菜肴,趁熱吃吧。”
李守一先是畏懼地看了看他,然後又慢慢的走了過來,打開食盒。
當食盒裡麵熱氣騰騰的菜肴出現在視野中,李守一再也忍不住,雙手直接抓了過去,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。
期間如果不是有粥喝,他恐怕會被活活噎死。
明崇儼在邊上默默看著,等好菜好酒統統下肚,才慢條斯理的道“貧道的師父與你父兄關係匪淺,若是早知小郎君被關在這裡,貧道早就來關照你了!”
高門大戶與僧道扯上關係很尋常,李守一精神大振,幾乎是欣喜若狂“道長能救我出去嗎?我父親一定會重重報答你的!”
明崇儼搖了搖頭“小郎君難道不知道,令兄已經在鬨市斬首,令尊也被罷相了?他也似沒有救你之意啊……”
李守一吃了飽飯,有了力氣,忍耐不住,乾脆破口大罵“那老物眼中隻有嫡子,現在連嫡子都沒保住,顯然也不在乎我等庶子的死活!”
明崇儼由衷的道“令尊好家教,其實你的入獄乃是陛下親口禦敕,他想救也救不了。”
李守一怒了“那說來說去,我還是要在這裡,你來是為了什麼?”
明崇儼誠懇的道“給小郎君吃頓好的,也能安心上路。”
李守一臉色劇變,渾身哆嗦起來“要殺我……真的要殺我了?”
明崇儼等他歎了口氣“如果小郎君實在不甘心,其實還有一個機會,就不知你能不能把握住了?”
李守一呆了呆,猛然跪了下去,拚命叩首,泣聲哀嚎“道長救我!隻要道長能救我,我什麼事情都願意做的!我還沒有及冠,我還沒有娶妻,我實在不想死啊!!”
明崇儼俯視著他,滿是不屑之色,等李守一痛哭流涕到了極致,才彎下腰,湊到他的耳邊,幽幽地道“聽說李思衝曾私藏甲胄,李敬玄也予以默許,你能不能告訴我,那些甲胄藏在什麼地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