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原本已經製定好了收編梅花內衛,將之變為己用的計劃,不料明崇儼請命,李治在難得清醒時期的詔書,讓她的謀劃胎死腹中,此時心裡也在絞痛。
她的失落情緒隻在一瞬之間,立刻又振奮精神,冷視群臣“梅花內衛乃聖人親立,李敬玄一案,已證聖明,諸位各司其職,不可亂命,至於疏忽之責,我便赦免你們這次。”
群臣拜謝“謝皇後!”
此事揭過,豆盧欽望再度出列“皇後雅性恭孝,識達今古,治國輔政,與聖相合,臣請聖人效文獻故事,進皇後為天後!”
韋承慶等一眾臣子上前“臣等附議!”
其他反對的臣子,先看了看禦史台,又望向兩位宰相。
原本四位宰相,李敬玄、戴至德、郝處俊、裴思簡,如今一個滿門抄斬,兩個閉門思過,隻剩下裴思簡,還是偏於軍事的兵部尚書。
而新進位的宰相來恒,代表江南一係的利益,之前附議太子殿下提出的往洛陽就食後,就被狠狠訓斥,此時一言不發,顯然他現在謀求的是站穩腳跟,否則根本沒有發言權。
禦史台被一棒打蒙,宰相沉默,看上去擁護天後勢不可擋,可武後看著反對的大半臣子,眼中閃過陰霾“此事由聖人定奪,倒是吐穀渾複國一事,你們議來議去,可有定案了?”
群臣心想你這娘們真會裝,如果不是你拖著事不辦,隻想著當天後,早就下達旨意了。
裴思簡立刻出列道“吐穀渾幾經興亡,百廢待興,今王城已下,各部望風而降,理應速令青海國主與光化公主回國,安定藩國,以穩邊境。”
武後冷冷看了他一眼“涼州韋刺史上奏,吐穀渾今年受災,糧米不濟,若要安定吐穀渾,必供糧送物,然關內也有災情,隴右今年也欠收,糧米負擔,由江南漕運為主,來侍郎,你可有話說?”
來恒上前,有些沉默,心頭滿是憤慨“最簡單的辦法,無疑是帶百官去洛陽,關內壓力瞬間降低,衍生而來的種種難題都得以解決,整個局麵都能盤活,結果你硬壓著不走,問我有什麼辦法,我能變出糧草嗎?”
武後見他沉默,麵色也沉下“你得聖人信任,自該為上分憂,整頓漕運,加大江南漕米的輸濟力度,洛陽自長安這一段的黃河,河道狹窄難行,可有治理良策?”
來恒麵色劇變“災情之時,豈可治理黃河,請皇後慎重!”
這回連豆盧欽望和韋承慶都變了神色,關內是關隴集團的根本所在,你不能這樣折騰啊!
不料武後話鋒一轉“此事確實難為,受災期間不宜動工,隻是此次也將提醒諸位未雨綢繆,二館學士苗神客等人,才華出眾,可為輔佐,從今日起他們就助來侍郎,定漕運大計!”
眾人這才明白皇後的真實意圖,天後黨立刻高呼“皇後聖明!”
反對黨心頭一沉,卻也無力阻止,隻能眼睜睜看著武後步步為營,將昔日的北門學士重新抬上高位。
接下來的議事,雖然不再提天後之位,但武後每每都能想方設法卡群臣的脖子,讓他們難受無比,目的不言而喻。
讓我當天後!
他們無力阻攔,又不願屈服,目光頻頻望向那昏睡的聖人。
武後自然注意到了這點,臉頰肌肉狠狠抽動了一下。
此前李治給予群臣的印象龍體欠恙,整日昏沉,大事全交給自己來決定……
如今李治給予群臣的印象聖人依舊是聖人,麾下有梅花內衛,還不知道藏著什麼彆的手段!
君永遠是君,吐蕃的讚普當傀儡當成那樣,還能有那般威望,何況李治?
武後收回目光,知道今日接下來不會有多少收獲,開始跟群臣鬥體力。
“臣等告退!”
當今日的議事完畢,看起來討論了近三個時辰,卻連什麼大事都沒有定下,群臣心力交瘁的退出紫宸殿,許多老者更是晃晃悠悠。
武後依舊精神奕奕,隻是捏了捏眉心,開口問道“明崇儼現在何處?”
高太監從陰影中站了出來“回稟天後,明文學正在審理李敬玄一案,看似要速速定罪問斬。”
武後冷聲道“明文學?哼,你應該稱呼他為明閣領,我倒是小覷了此人,居然對聖人如此忠誠,又有這般膽識!”
她看梅花內衛十分礙眼,偏偏動不了。
因為她的權威至今與李治保持一體,是皇權下的衍生品,如果梅花內衛真被裁撤或者壓製,群臣占到上風,那天後之位也就沒指望了,可謂一損俱損。
君與臣的權力博弈,是一門極為微妙的學問,武後在這方麵的天賦極高,哪怕恨明崇儼入骨,也不會因為私人情緒犯錯,隻是心頭難免堵得慌。
她沉吟少許,突然問道“李元芳現在何處?”
高太監眉頭輕輕一跳,立刻稟告“李機宜正在衛國公府內,等待天後召見。”
武後眯起眼睛“他識破了丘英,不領詔書,就敢匆匆回來,到底是何用意?為了查案不要命了嗎?”
高太監低下頭“奴不知……依奴之間,李機宜對天後是有忠心的,天後不妨見一見他。”
“恐怕他對彆人更忠吧!”
武後瞥了眼昏睡的李治,心情煩躁的道“不見!讓他在衛國公府等著,若是他敢入皇城內衛,立刻抓人下獄!”
高太監俯首“是!”
武後端坐,開始批閱奏章。
隨著一筆一劃的勾寫,決定著三省六部,乃至天下郡縣萬民的命運,她眉宇間也變得越來越堅定“這個位置我上來了,誰都彆想再把我壓回去!”
“誰都彆想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