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語氣裡流露出清晰的殺意“近來汴京城內風風雨雨,似要剿滅無憂洞,有人卻斷食糧……”
梅掌櫃渾身打了個寒顫,趕忙趴伏在地,哀聲求道“是哪位丐頭?求丐頭饒命,等這段風波過去,小的一定挑選美酒佳肴,孝敬給丐頭!”
他也不知道來的是不是丐頭,反正丐首不可能,出動的大概率是丐頭,如果不是的話,抬高對方的身份總沒錯,說不定一高興,就放過了自己。
但這一招顯然沒有生效,傳進耳中的聲音殺意反倒更盛“風波過去?你以為這場風波能夠過去?”
梅掌櫃滯了滯,愈發恐懼“小的不知……”
那人道“前些日子送來的乾糧,確實不少,但現在依舊有許多人在餓著,需要食物,越多越好的食物!”
梅掌櫃明白了,怪不得這群亡命徒會突然出現救下自己,對方是來繼續要食糧的。
他慶幸於這點,又對這份貪婪感到厭惡,虧得這個人還知道運進去的乾糧不少,那些糧食節約些吃,足夠無憂洞的賊人吃半年了,如此備糧備荒,連汴京城內的百姓都享受不到,居然還不知足?
但無憂洞內本就是無惡不作,壞事乾儘的畜生,梅掌櫃知道跟他們講道理,最後的下場肯定是挨刀,隻能甩鍋給彆人“小的也希望多給洞內送去好物,但現在糗糒已經不在鐵薛樓了,而是換到了小甜水巷內,具體什麼地方小的確實不知……”
那人立刻冷笑道“春風渡、桃夭坊,不外乎是這些地方……你還敢瞞我?”
梅掌櫃一驚,沒想到對方居然知道“小的萬萬不敢,是丐頭英明,連桃夭坊的旖娘確實是行會的人都知曉,糗糒很可能就儲備在裡麵……丐頭可以去那裡討要,諒那群賤人也不敢違抗命令!”
那人殺意再起“這座青樓已經被開封府衙的公孫昭盯上了,你讓我去桃夭坊?”
梅掌櫃怔了怔“竟然還有這等事?公孫昭怎麼會懷疑旖娘呢?不過請丐頭放心,那個冷麵判官如果隻是查彆的桉子,旖娘絕對能夠應付,如果他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,桃夭坊內就會失火,將一切燒得乾乾淨淨,絕不會讓朝廷抓住把柄!”
那人聲音頓時冷了下去“我不在乎你們怎麼脫罪,我隻在乎食物藏在桃夭坊何處!”
梅掌櫃感到那股凝如實質的殺意刺向了咽喉,立刻語速極快地道“桃夭坊下有密室,是用來囚禁小娘子的,如果存放糗糒,也該是放在裡麵,但具體如何進入,隻有旖娘知道,小的不清楚……”
那人又問了幾個細節,似乎在點頭“看來你確實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,可以交給公孫判官了。”
梅掌櫃聽到前半句,又緊張又期待。
緊張的是生怕對方一個不高興就把自己殺了,期待的則是或許可以重獲自由,回到鐵薛樓內繼續作威作福。
但聽到後半句,他猛然愣住了,顫聲道“你到底是誰?”
那人悠然道“你不妨回過頭來看看!”
梅掌櫃回頭,就見兩位陌生人站在麵前,那魁梧高大的身材,昂揚精神的氣質,與無憂洞內的賊子大相徑庭,不遠處,索超居然去而複返,雙目噴火地看著自己。
“你們……你們誆我……”
從絕望到希望,再從希望到絕望,梅掌櫃崩潰了。
關鍵是之前那股熟悉的味道,居然是挑在棒頭的一件爛衣服,隨夜風晃來晃去,如此簡單的把戲,配合上他被打得近乎失明的眼睛,就將之玩弄於股掌之間。
看著梅掌櫃如一灘爛泥般倒下,李彥突然懷念起丘神績來。
雖然審問得不錯,但這等小人物,以前何須他親自出馬呢?
無論怎樣,看到梅掌櫃的下場,盧俊義都感到十分痛快,索超更是滿懷感激。
最令他們佩服的,還是這位兄長做事的進退有度。
將這賊人送入開封府衙,交給公孫判官,且看大宋律法是如何懲戒這些奸賊,讓身為正店卻與無憂洞勾結的鐵薛樓,得到應有的懲罰!
……
當開封府衙內日常加班的公孫昭,看到犯人和並不規範但十分詳細的證詞後,不禁動容。
之前傳授他應付太後的法子還未吃透,就又送來了關鍵的要犯,連審問都審好了?
他發出由衷的感歎“若汴京多幾位兄長這樣為國為民的能人,何愁我大宋不能國泰民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