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布平靜地聆聽。
聽著公孫昭得到太後詔書,稍稍揚眉,聽到火速前往小甜水巷,徹查桃夭坊,微微點頭。
直到聽得劉郎中、呂少卿和韓修在樓內為桃夭坊撐腰,結果全部被拿入開封府衙時,才有些動容,眼中閃過精芒“老夫以前小覷這公孫昭了,確實是能臣,能不顧自身安危,徹查賊臣……好!好啊!”
管家自然了解這位阿郎,是最喜歡鬥爭的人,才會第一時間稟告,果然曾布從中嗅到了極佳的機會,提筆開始寫信。
管家看了個開頭,就童孔收縮,趕忙目不斜視,卻知道經阿郎這般推波助瀾,那事情可真就要鬨翻天了。
鬥爭!鬥爭!
……
蔡府。
尚書左丞蔡卞正在走筆龍蛇。
這個時期的書壇,首推有“蓬勃氣象”的米芾(fu),然後就是“煌煌大觀”的二蔡了。
哥哥蔡京也是書法大家,兩兄弟都是才華橫溢之輩,隻是彼此間的政見不合,越來越相看兩生厭。
所幸蔡卞擁立新主有功,蔡京已經被貶,這個兄長跟他比起來,還是棋差一招。
隻是想到如今頭頂上的章惇和曾布,曾經在王安石變法裡並肩作戰的同盟,如今卻成為朝堂上難以超越的政敵,蔡卞又不禁歎了口氣。
正在這時,心腹書童快步前來,眉宇間猶自帶著不可置信之色“公子,出大事了,那開封府衙的公孫昭,居然扒了呂少卿的官袍,還把他抓入了開封府大牢!”
蔡卞眉頭皺起“區區開封府衙判官,安敢如此?到底是怎麼回事,從頭說來!”
書童這才從頭開始講,但打聽的並不全麵,著重點還是在於大理寺少卿被扒了緋袍,被定以與無憂洞相勾結之罪上麵。
蔡卞卻已經明白了前因後果,露出厭惡之色“得了太後詔書,就這般肆無忌憚,武夫當真跋扈,若是再被此人掌權,豈非要行謀逆之舉?”
大宋對於文人和武夫的容忍程度本來就大為不同,更何況公孫昭做的事情,就算是文人做了,那也要被群起而攻之。
蔡卞已經準備要拿下公孫昭,在士林名望裡再添一筆了“那公孫昭如此囂狂,可曾查出了什麼?”
書童聲音低下來“有被擄的娘子被救出,還有準備偷運進無憂洞的糧草,聽說是出自京營禁軍……”
蔡卞聞言眼睛眯起,突然又道“之前左正言任伯雨彈劾這公孫昭,反被太後責罰,那位剛正不阿的老臣身體如何了?”
書童想了想道“前幾日聽說任正言病重在家,貶官外放之事,已經作罷。”
蔡卞神情舒展開來“將公孫昭得權的消息傳過去,我會去祭拜任公的。”
書童心領神會,趕忙應道“是!”
蔡卞的注意力回到桌上,一幅格局闊朗,筆意縱橫的作品很快問世,那法度精妙的筆鋒之間,又彷佛勾勒出朝廷的紛紛擾擾。
蔡卞滿意地收筆,露出一抹輕笑“我的機會來了!”
算計!算計!
……
任宅。
任伯雨躺在榻上,來來去去的家人愁容慘澹。
上次這位左正言被氣得直接吐血倒下後,請禦醫來診斷後,都紛紛搖頭離去,顯然已是時日無多。
而任伯雨數次想要寫血諫,卻連床榻都起不來了,甚至已經說不出話來了,但此時他的眼睛還是瞪著,心心念念就是一件事。
將他害到這般地步的公孫惡賊,必須倒台!
可平日裡,幾個兒子還將消息不斷彙報過來,比如公孫昭又被太後責罵了,殺害郡王的凶手至今未被抓到,讓老父親露出欣慰之色。
唯獨今天,他們徘回在屋外,麵麵相覷之間,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說。
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?該怎麼對父親說啊?
可隨著一個個勁爆的消息傳入,連老仆都在議論時,榻上的任伯雨也隱隱聽到了什麼,揮著手讓他們進去。
來到榻前,迎著任伯雨詢問的目光,想到這位一定要直言相諫,不可謊言誆騙的教導,任申先隻能道“父親,接下來我說的話,你千萬不要激動……”
他緩緩開口,任伯雨默默聆聽。
聽著聽著,這位剛正不阿的言官猛然直起腰,雙目圓瞪,恢複了說話的能力,那聲音卻是無比的淒厲與不甘“蒼天無眼,不辨忠奸!蒼天無眼,不辨忠奸啊啊!”
噗通!
一句話說完,任伯雨陡然向後摔倒,背部砸在榻上,手無力地垂落下去……
吃席!吃席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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