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氏和李迒都不像是能阻止李格非的,本以為交給其女兒更不可能,但現在見得這位小娘子的表現,小黑倒是生出些希望,輕盈地躍到書桌上,開始畫畫。
這可是拿手強項,寥寥數筆之間,畫麵躍然紙上。
密室裡麵,一群人密謀,最中央是一個眼神很智慧的大頭,其他人向其叩拜,其中一人旁邊就標注著李格非的名字。
換成尋常時期,少女看到這幅畫,會笑得樂不可支,趁機痛飲幾杯,但她此時完全笑不出來,略加沉吟,拿筆在密室的上麵,寫下了三個娟秀的小字“簡王府。”
小黑有些刮目相看,點了點頭。
少女倒吸一口涼氣,她並不知道李格非與簡王趙似的往來,卻知道如果涉及皇位之爭,那麼簡王是最佳人選,沒想到父親還真的參與進這等事情中。
大宋刑不上士大夫,但不代表士大夫就沒有被問斬的,彆的罪名都行,涉及到皇位之爭,謀逆犯上,自然是滿門抄斬的禍事!
她腦海中立刻回想起這些日子父親神神秘秘的模樣,知道此事八九不離十,強壓下恐懼,仔細看了看簡筆畫,開始詢問“這是誰?這又是誰?”
小黑也隻知道其中幾個關鍵人物,比如大太監賈詳,原班直指揮使種師浩,金華山淩道人等等,一一回答後,少女臉色變得更加難看“就這麼些人麼?章相公貶黜了,沒有三位相公,也沒有趙中丞、吳龍圖等重臣……”
小黑又寫了四個字,官家弑母,再指了指賈詳“他有證據。”
趙佶與向太後的事情整個京師鬨得沸沸揚揚,少女豈會不知,隻是蹙起眉頭“天家大事,也是我們能插手的麼?若是事敗,閹人的證據,又能有幾分取信於人?此事頗有古怪……”
她仔細看了看參與者,再望向信件,詢問道“為什麼隻需裝病五日,難道五日之後,政變就能塵埃落定麼?”
這是李彥交代的,小黑並不知道為什麼是五日,反問道“留五日,能辦到麼?”
少女看了看小黑,苦笑道“子不語怪力亂神,父親對於鬼神之說並不篤信,否則狸仙隻要露麵,就能勸他回心轉意……”
小黑立刻寫道“他不信,我出手,強留下!”
少女毫不遲疑“我若是勸不住父親,當然是強留下的好,哪怕事後被招供出來,也還有轉圜之機,獲罪流放總比全家問斬來的好……”
小黑再度點點頭,尖細的耳朵微微一聳“回來了,交給你!”
寫完後,不待少女回答,身形一躍,消失不見。
獨留下少女怔神片刻,輕輕拍打了一下臉頰,自言自語地道“我莫不是又喝蒙了?”
說罷看著那畫畫和稚子般的字跡,又放棄僥幸“唉,真要是喝蒙倒也罷了,若真的如我猜測的那般,李府要大禍臨頭啊!”
李府後門,李格非從馬車裡走出,眉宇間帶著掩飾不住的振奮,這個時辰了,仍舊不感疲憊,隻覺得人逢喜事精神爽。
知道夫人肯定準備了熱湯,他準備先飲了湯,再去檢查一下那個憊懶兒子的學業,卻見一道纖細身影侯在內宅前“父親!”
李格非有些詫異“清照?”
這份詫異倒不是看到女兒來迎接,對於這點他還是挺高興的,而是這位居然還醒著?
少女走了過來,牽起李格非的袖子,撒嬌道“父親,我們好久沒有閒譚一番了,來書房跟女兒說說話吧!”
看著這個才華橫溢,年僅十七,就已經名動京師的寶貝女兒,李格非露出老父親的幸福笑容“好!好!”
兩人進了書房,李格非坐在爐邊,暖了暖身子,看著少女將一個棋盤端了出來,不禁失笑“又要下這打馬棋?”
這棋是由雙陸演變而言,遊戲方式是擲采行棋,移動代表馬的棋子,以到達終點為勝,規則簡單易懂,又有趣味挑戰性,少女還在不斷改良“這棋還要完善,讓父親見笑了!”
李格非告戒道“你賭性太重,不可沉迷於此道啊!”
少女抿嘴“女兒省得,隻盼父親也不要沉迷此道!”
李格非一怔“我從來不喜博戲,便是應酬也少下馬棋,談何沉迷?你啊……酒也不能多喝!”
少女笑了笑“父親謙虛了,關西馬、依經馬、宣和馬、五十馬,這些都是你教我的,若沒有這些啟發,我也不能設計出這打馬棋,難不成……父親怕輸?”
李格非撫須“嗬,你這激將未免幼稚,來來來!為父讓你見識一番,何為弈秋!”
兩刻鐘後,被打了個零比三的李格非,訕訕地將手中的棋子放下,麵容更加嚴肅地道“不能沉迷博戲,以後少玩這些!”
少女收拾棋子,晶晶亮的雙眸凝視過去“父親,你知道自己為什麼輸麼?因為這棋是我設計的,你又怎麼能下過我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