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今燕雲、河北、山東之所以能夠太平,正是有我和鄉軍存在,那些逆賊不敢造次,我若是退了,這三地也要生靈塗炭,亂作一團。”
“這絕非妄自尊大,而是無論野心勃勃的梟雄,還是為民出頭的豪傑,都不願屈居於這種軟弱無能,外寬內嚴的朝廷之下!”
“世道如此,肩上承擔的,更不是一個人的未來,換成父親,又會怎麼選?”
林元景原來的話已經說不下去,隻能化作一道深深的歎息“真沒想到,世道竟然到了這般地步,怪不得蔡待製將我的調令壓下,又將你張伯父調了過來……”
李彥頷首“從守衛大名府開始,我就很承蔡知府的情,他才乾出眾,可為能臣,後來更是為燕雲之地糧草,如今燕雲能得如此安穩,他功不可沒,我都記在心上。”
林元景嘴唇顫了顫“那你……這……能成麼?”
李彥微笑“若說十成把握,那未免盲目自信,但機會還是不小的。”
“彆的不說,換成任何一個朝代,我們都不可能如此占據燕雲長達一年之久,由此已經能反應出許多,落在有心之人眼中,更是每日都有鄉野誌士來投……”
“天下皆知,龍蛇起陸,大幕拉開了!”
這話並不是安慰,換成其他朝代造反,李彥絕對不會一開始就占據燕雲,夾在兩個大國之間,那無論自身能力多強,都是作死。
唯獨現在這個時期,可以這般操作,欺負的就是宋廷軟弱無能,遼國則有個耶律延禧,後方女真又強勢崛起。
而他的思路十分清晰,燕雲作為根據地,目前已經穩固,下一步戰略,有南北兩大目標。
南方很乾脆,就是將燕雲、河北、山東和河南統統納入,儘得中原之地,最好直達揚州,如同昔日隋朝與南陳一般隔長江而對。
北方則是要壓製女真族的崛起,放眼天下,其他軍力都在衰退,那裡是唯一冉冉上升的強軍,所以他至今沒有絲毫懈怠。
前麵的沒有明言,倒是最後的訓練,李彥覺得這位父親挺拿手的“關於操練鄉軍,還望父親多多費心。”
林元景沉默下去,最後歎道“既然你決心已下,我從來都是勸不動,最後被你說服的……早知如此,我當時傳授鄉軍槍法,肯定拿出十二分本事來,現在依舊如此,隻要鄉兵肯學,我定將他們練好!”
李彥笑道“那我就放心了,如今河北東路的局勢如何?”
他話題轉得太快,林元景愣了愣道“沒聽說有賊人作亂,自是好的……”
李彥道“不可掉以輕心,蔡知府坐鎮大名府,又有晁天王整頓綠林中人,河北才得太平,但如今各地皆亂,總有野心之輩蠢蠢欲動,圖謀不軌。”
林元景想了想“如此說來,還真有一人!”
“高提舉罷官後,他麾下的那批皇城司手下全部歸蔡待製管理,此前就上報了一個叫田虎的獵戶,此人武藝不俗,專門結交地方惡少閒漢,聚集了數千門客,疑似要建立類似於曾頭市的堡寨。”
“亂世為求自保,本無可厚非,但蔡待製卻覺得此人野心勃勃,恐生禍亂,我還自請去監視,被蔡待製拒絕了,派了高廉過去……”
李彥聽了都有些詫異。
他之所以防備田虎,是因為這位本來就是原著的四大寇,而且造反的地方就是河北,發現遼國使臣加以聯絡後,當然要防範於未然。
而蔡京能盯上田虎,就是全靠敏銳的洞察力了,不禁讚道“蔡知府明察秋毫,洞察其奸,有他鎮守,確實可保一方安穩!”
河北在大宋的規劃裡麵,分為河北東路和河北西路。
東路的治所是大名府,下轄滄州、瀛州、雄州、霸州、莫州等地,最初鄉兵也是從這裡發展起來,經過一年的修養,已經完全恢複沒有被遼軍蹂躪前的模樣,又有蔡京的鎮守,可以說是鐵板一塊。
西路的治所則在真定府,下轄相州、浚州、祁州、保州等地,之前被遼軍侵占了許久,直到雁門關前遼軍主力往西而行後,此地才徹底收回,所以相較於東路的大治,西路不少州縣還是處於混亂中,要出問題肯定也是從這裡開始。
不過從目前看來,田虎想要扇動造反,聚眾成勢,依舊繞不過蔡京……
李彥目光微動“李公和王夫人是不是回山東老家了?他們是在母親有意提親前,還是提親之後?”
林元景苦笑“在提親之後,他們怕是有所察覺,才遠走避禍……”
李彥眉頭微揚“那婚事就是未知之數?”
林元景道“八九不離十吧,其實你母親和李氏是族親,在大名府又居於鄰裡,真要出了事情,他們也避不過,大不了我們厚顏去將李公請回來……”
李彥點頭“婚事確實要煩請父親和母親出麵,如果此事定下,發帖給蔡待製、盧員外和韓駙馬,讓他們來燕雲參加婚禮,必要時也可以傳出風聲,讓這場婚禮遠近皆知。”
林元景一怔,神情變了“你想做什麼?”
李彥正色道“請父親放心,在燕雲之地,這場人生大事,肯定要安穩地辦好,否則也對不起妻子。”
“隻是有時候樹欲靜而風不止,如今有不少野心勃勃之輩盯著鄉軍,就想要亂一亂河北山東,到時候要辛苦一下賓客,趕一趕場了!”
林元景這才明白,卻又皺眉道“你如果不親自出手的話,能否確保萬無一失?”
李彥笑道“我認識一位前輩,武藝超凡脫俗,已非人哉,請他出手可保萬無一失。”
林元景又聆聽了一番如今的局勢,倆人用了餐,才各自分彆。
等他走出書院,天空已經變得漆黑,漫天繁星耀起,居於正中的一顆星辰頗為明亮。
林元景仰首,喃喃自語“林家列祖列宗在上,如果大事可成,我這樣一生小心謹慎,隻求平安的人,難道要如高皇帝的父親一般,當太上皇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