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於目前一味堅守城池的西軍來說,最為關鍵的不是其他,正是汴梁儲備的糧草,倘若糧草沒了,鄉軍在外麵已經四方紮營,將城池團團圍住,援兵根本衝不進來,那他們就完了。
如此重要的軍備物資,自然不會儲存在一處,但此次失火的,是備糧最多的糧倉,同樣是萬萬不容有失的!
可尚未趕到地方,一股衝天火焰的竄起,就讓關勝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。
來不及了麼?
果不其然,當他抵達時,發現守衛糧倉的精銳士兵們,連試圖搶救的動作都沒有了,全部愣愣地立在外麵,看著火苗舔舐著糧倉的每一個角落,將裡麵的一切都燒得乾乾淨淨。
關勝氣得臉色鐵青,手指過去,怒吼道“方厚呢!讓他出來!滾出來!
”
狂吼了半晌,一個滿頭大汗的將領帶隊飛奔過來“關將軍!”
關勝指著火勢熊熊的糧倉,咬牙切齒“方厚!你也是西軍的老將,糧倉是重中之重,上千精兵把守,又有軍巡鋪鋪兵,滅火器具齊全,怎會被賊人得手?”
方將軍歎氣道“壞事就壞事在那些鋪兵上,原本火勢並不大,謹慎起見,末將才去喚軍巡鋪撲滅,不料賊子早有所料,恰恰偽裝成這些救火者,看似是救火,實則升起一股怪風,讓火勢一發不可收拾!”
關勝聽得心頭一季“居然這般陰險,那你可抓住賊人了?”
方將軍抱拳道“末將剛剛掉頭去追,那群賊人則飛速逃竄,個個都似有騰雲駕霧般的手段,竟是一個沒能拿住……”
關勝眉頭擰起“這怎麼像是那重童道人張仙麾下的風魔道兵?難道這群道兵,也被鄉軍收編了?”
方將軍半跪下去,抱拳道“末將無能,失了糧倉,甘受處置!”
關勝意興闌珊地歎了口氣“如若真是那風魔道兵,不知以何法入城,又以這般詭計,確實防不勝防,但你罪責難免,自有軍法懲罰!”
兩個親衛上前拿人,方將軍緩緩站起身來,倒是沒有動彈,隻是在押下去之前丟下一句話來“這座最大的糧倉一失,我軍定然缺糧,事到如今,想要守住汴梁,將軍隻有從百姓手中收了!”
關勝虎軀一震,立於原地一動不動。
而很快後方馬蹄聲傳來,得到消息的呼延灼趕到,看了糧倉的大火,臉色也是劇變“關兄,這可如何是好?”
關勝脫口而出“萬萬不能從百姓手中取糧!”
然後見到是他,又露出尷尬之色。
呼延灼先是一怔,然後也意識到了什麼,低聲道“關兄所言甚是,我們想其他辦法吧!”
關勝深吸一口氣,空氣裡的熱浪湧入鼻腔中,卻無法阻擋心頭的冰涼“恐怕沒有辦法可言,便是我們不願,其他人也要如此為之啊!”
事實證明,他說的半點沒錯,如此動靜之下,半個時辰沒到,西軍的將領就紛紛趕到。
單廷珪、魏定國等朝廷派來的將軍,同時也有一些西軍的中低層將領,個個先是對著賊人怒罵,然後不知是誰開口說了一句“我們必須從百姓手中征糧,以定軍心!”
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同意“糧草是大軍命脈所在,決不可有失,天亮之後,就立刻征收!”
“汴梁本有百萬人口,自從官家遷都後,大量權貴富戶外逃,但近來又有回升,五六十萬人肯定有的,供應三萬人的軍隊又有何難?”
“可這些百姓對我們抵觸不已,根本不可能自願獻糧守城,所謂征收也就是搶奪……”
“那又如何?我西軍可是為了他們守城!”
關勝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離開的,反正隻想離那些聲音越遠越好。
恍恍忽忽地回到了自己的臨時府邸中,走入房間,揮退親衛,也沒有睡意,隻是坐在桌邊沉思。
就在這時,一道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“民間有言,匪過如梳,兵過如篦(bi),關兄也要做這樣的事情麼?那請問你苦守汴梁,又是為了什麼呢?”
關勝麵色一變,剛要去拿兵器,然後又發現聲音很熟悉,正是曾經並肩作戰,與占據皇城的大逆“左命”交鋒的同伴,但也是殺官造反的逆賊“楊指揮……楊誌?你來此是刺殺我的麼?”
楊誌從黑暗中走了出來,來到麵前,雙手捧著重新贖回的家傳寶刀“恰恰相反,我此來是給關兄一個向朝廷立功的機會,用這把刀斬了我這顆楊家逆賊的人頭去,倒也不負閣下寬仁愛民、義薄雲天的關雲長後人之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