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折可適說得理直氣壯,眼見著就要對罵起來,李彥的聲音卻將雙方蓋了下去“本王此來,不是聽爾等彰顯忠義,而是回歸西北的將士,代他們的袍澤家人詢問,聽聞剩下的西軍要在江南娶妻生子,可有其事?”
折可適怔了怔,中軍的種師道麵色瞬間變了“不好!”
他們原本都以為,雙方爭論的重點,在於誰是正統,誰是亂臣賊子,比如官家弑母、衣帶詔的真假、大宋如今作主的是不是權相章惇等等。
這些話題底層將士其實不太關心,以西軍嚴明的紀律,隻會服從上命。
但現在這位燕王一開口,卻是關係到每一位西軍將士。
劉法部投降後,折可適與種師道知道再這麼下去不行,思鄉之情會摧毀一切精銳的戰力,於是安排麾下將士與南方女子結親,等到娶妻生子後,就可以在南方安定下來,有了新的家人,就不再想念西北的家人,籍此來穩定軍心。
這種行為在曆史上其實很常見,但現在李彥的聲音,如同一柄重錘,狠狠落了過來“拋妻棄子,不顧父母,趙宋昏君弑母,你軍中的將士,也要無父無母麼?”
這番話太誅心了,西軍將士瞬間騷動起來。
將領可以安排他們重新娶妻,再生兒女,但這些士兵的老父老母,還都在西北邊境,等著他們回去奉養啊!
折可適驚怒交集“住嘴!若不是爾等賊軍作亂,我西軍何至於有家不能回?”
李彥根本不與其辯駁,澹然地道“自古名將,向來與士卒同吃同住,有視為袍澤兄弟,上下一心,還有隻為了上下用命,效力取勝!”
“身為西軍宿將,保家衛國,護衛邊境,本王亦是敬之,然於你而言,蒙冤入獄,還能效命趙宋,至死不悔,史書之上,亦定忠義之名,但對於這些西軍將士來說,讓他們無父無母,何嘗不是一種自私,一種辜負?還望你真心為了上下將士考慮一二!”
折可適聽得臉色微微發白,咬牙道“百聞不如一見,閣下果然不同凡響,然我西軍為國效忠之心,休想動搖!多說無益,你可敢陣前鬥將,與老夫分出生死!”
他原本不準備陣前鬥將,但相比起燕軍的氣勢如虹,西軍上下被抓住要害,軍心動搖,必須要用鮮血刺激,才能恢複。
要麼是敵人的,要麼是自己的!
“王上,末將請戰!”
史文恭和欒廷玉立刻出麵請命,雖然這位提出鬥將,簡直是自取其辱,身為部下,豈能讓王上親自冒險上陣?
“不必鬥將……”
李彥微微搖頭,策馬前行,往前走去。
史文恭和欒廷玉先是有些不解,然後眼睛猛然睜大。
因為這位燕王殿下的身形,正在徐徐向上升起。
不是人變高了……
而是胯下的馬發生了奇異的變化!
獅子驄雙目晶瑩光潤,四蹄修長,鬃毛蓬鬆,曲線優美,讓燕軍上下將領都眼熱無比,做夢都恨不得有這一頭坐騎。
而此時這頭強勁豪邁,更似雄獅的千裡寶馬骨骼咯咯作響,皮肉徐徐拉伸,鬃毛愈發蓬鬆,整個身形居然在徐徐漲大。
關鍵是並沒有多少突兀感,就像是一位原本蜷縮的人,徐徐舒展開筋骨,恢複到原本的模樣。
實際上,這就是恢複。
正如小黑和鷹兒來到這個天地元力更充裕的世界,都有水漲船高的提升,獅子驄自然也不是大唐時期可比。
它在這個世界,不僅靈性更強,體格更加健壯,奔跑的速度更加快捷,還特意壓製了體格,否則早早肩高就能長到八尺以上。
那在凡人認知中,就是貨真價實的龍駒了,一眼看上去,恐怕比獅虎都要威風,是要被當成祥瑞供奉的。
李彥沒有起事之前,自然得委屈它收斂一下,保持在凡馬的體格,如今再也不需要收斂。
“唏律律——!”
獅子驄的身軀膨脹,越來越高,肩高終於達到了八尺,仰首發出一聲高亢無比的馬鳴聲。
“唏律律……唏律律……”
一時間萬馬齊鳴,相比起獅子驄舒暢的聲音,其他的馬匹就是恐懼了,西軍兩翼的騎兵陣形更是瞬間散亂。
那些隻是附帶,真正的目標是折可適胯下的馬兒,被獅子驄盯上,更是撒開雙腿,無論這位騎術精湛的老將如何控製,都一股腦地朝著燕軍這邊衝來,連身側的親衛都被甩開。
“快救……”
種師道勃然變色,剛剛吼出兩個字,聲音就戛然而止。
因為折可適已經飛奔到了燕軍陣前,迎上了那小山似的獅子驄。
親衛根本追趕不及,更彆提救援!
眼見以這樣不可思議的方式自投羅網,折可適自知再無幸理,握緊手中長槍,怒目圓瞪“賊子,來啊!休想老夫束手就擒!”
然而預料的攻勢並沒有到來,端坐在龍駒之上的偉岸身影俯視下來“本王親至前線,正是當著兩軍陣前,給予保證!”
“西軍數十年守衛邊疆,勞苦功高,不該為昏君陪葬,蒙上罵名,士卒可如劉法部重回西北,與家人團聚,武官若要從軍者,依製安排,若要以全忠義,許你們解甲歸田……”
“回去吧,將本王的話,傳於西軍上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