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於今朝身居高位的三位功臣,高求、丁潤、公孫昭,士大夫實在看不過眼。
倒不是出身低微,開國功臣有許多出身貧寒之輩,並不稀奇,主要是這三位都是前朝舊臣,並且榮登通緝榜單,而且或多或少是士大夫促成。
如今同朝為官,還躍居其上,那彆提有多彆扭了,更怕武人以其為榜樣,紛紛效彷。
偏偏這三人各有各的功勞,至今沒人敢直接參奏本,隻是背地裡說些怪話,而遠在遼東的公孫昭,就更盼著他回不來……
但不該說出來,更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!
這不再是刑不上士大夫的年代,武人軍事的地位更是遠不是前朝的卑微可比!
韓嘉彥喃喃低語“此事恐會引發一場巨大的風波,不行!我要回禮部好好商議,不能因此等個例,抹黑我等士大夫為國為民的形象!”
韓忠彥老眼昏花,平日裡有些耳背,此時卻突然開口道“六弟,這等大事,還要小心敵國諜細利用……”
韓嘉彥先是一怔,但很快意識到這次對敵的是金人,煩躁地揮了揮手“那金人不過是蠻族劣種,有何諜細可言?大哥不必勞心,小弟自會將這場風波平息!”
說罷,帶著韓錦孫匆匆而去。
韓忠彥略顯渾濁的目光遲緩地轉動了一下,看著繁花似錦的庭院,幽幽歎了口氣“日中則移,月滿則虧,父親曾擔心,登高必跌重啊……”
韓嘉彥自然不會聽到兄長的評價,途中告戒道“這次的風波一定不能直接參與,尤其不能與任伯雨之子往來,見麵都不行!晁氏完了,在場的其他士人,隻要沒有即刻離開的,也都完了!我族人可有在場的?”
韓錦孫低聲道“有,還有好幾位,都是三房的……”
韓嘉彥氣得跳腳“你怎麼不早說!”
韓錦孫“……”
韓嘉彥滿嘴發苦,長歎一口氣“家門不幸啊,那些孽子,我早怎麼沒將他們送官呢!”
韓氏如今家業鼎盛,各族各支都有臉麵,來往者眾,愈發囂張跋扈起來。
實際上,許多原來就不是好物,隻是此前誅拿的都是首惡,沒有理會罷了。
比如被打為“惡霸”的地主,都是首惡問斬,親族充當奴役,押去修長城,這些都是大奸大惡,證據確鑿,說得不誇張些,在地方上弄得天怒人怨,殺之以平民憤。
但那次一等的,不少卻逃過了整肅,至於小奸小惡的更是排不上號,為富不仁的太多了,趙宋又過於優待士大夫,真要抓的話,乾淨的太少了。
韓氏子弟也是如此,之前韓嘉彥大義滅親,拿下一批為惡極巨的,殺雞儆猴,讓族內安分了好一段時間,如今風頭過去,立刻原形畢露……
韓嘉彥深吸一口氣,知道單從族內下手不行,立刻道“你組織一批士林友人,痛斥這種行為,支持公孫尚書為禦史台之首,但記住,不要以我韓氏的名義,將勢頭造起來,讓君上知道便好!”
韓錦孫目光閃動,提議道“父親,即使如此,我們韓氏何不親自出麵呢?”
韓嘉彥立刻搖頭“那便是眾失之的,士人的怒火要朝著我們頭上傾瀉,此事不可為之!”
韓錦孫其實覺得以相州韓氏目前的聲威,折損一些並不見得是壞事,但眼見韓嘉彥態度堅決,隻能想了想道“若是這樣,孩兒認識不少南方士子,有一位金陵士子倒是可當重任。”
韓嘉彥眼睛一亮“金陵士子?很好啊!”
由於宋末帝的遷都,金陵無疑成為了一個很尷尬的地方,這地方出身的人,才方便控製“此人什麼來曆?”
韓錦孫道“此人名叫秦檜,年僅十八,剛正不阿,頗有氣節,父親做過廣西靜江府古縣縣令,已病逝多年,家道中落,秦檜不得已做了私塾先生,靠微薄的束脩度日,曾作詩‘若得水田三百畝,這番不做猢猻王’……”
“猢猻王麼……”
韓嘉彥失笑,這很明顯是一句自嘲,但這個猢猻王如此快地北上,倒是有些抱負,令他想起了戰國縱橫家蘇秦的那句名言,“使我有洛陽負郭田二頃,豈能佩六國相印乎?”
韓嘉彥對於此人印象不錯“就讓秦檜出麵,你接下來盯好族人,不要再與任氏蠢物有絲毫往來,交友也要是這等忠貞氣節之輩!”
韓錦孫領命“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