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嘉彥趕忙道“君上所言極是,此番教訓相信天下士人都會銘記,再也不敢造次!”
這話的意思就是士大夫團體即將退讓。
宋朝士大夫和官家確實是這樣的,官家進一步,士大夫們退一步,過不了多久,士大夫進一步,官家則開始退讓。
最著名的例子莫過於宋仁宗一心要讓狄青當樞密使,文官們不願,最後實在擋不住皇帝的旨意,還是捏著鼻子認了,其後仁宗不願立太子,天災頻頻,群臣就借勢以謀反之罪將狄青給彈劾下去,你來我往,君臣博弈。
可李彥恰恰最是討厭,那種令忠臣良將遇害的政治交鋒,語氣再度沉下“這群士人若說全部投奔金國,本王是不信的,但從任申先詛咒軍事開始,到如今山海關外的衝突,此事無疑影響惡劣,若不詳查,恐人人自危!”
禮部群臣大驚,韓嘉彥急切地道“君上三思,金人此舉,正是為了動搖我大燕的國本,若是一味深究,必定令親厚者所痛,而為見仇者所快!”
李彥拂袖“出了這等事,再裝聾作啞,豈非笑話?留著奸佞,本就是對忠貞報國之人的不公,此事本王心意已決,不必多言……”
韓嘉彥卻還要再勸,就在這時,侍衛傳來通報“時都督請求覲見!”
“傳!”
時遷入殿,第一句話就讓韓嘉彥的臉色止不住地劇變“稟告君上,臣已查明,秦淮士子秦檜有重大嫌疑!”
“立刻緝拿,相關人等,嚴懲不貸,決不輕饒!”
李彥斷然道,然後看了過來“韓卿,你莫非識得這位士子?”
韓嘉彥幾乎下意識地就想不承認,但想到他們與秦檜的關係確實不為外人所知,但也不是密不透風,何況一旦秦檜被抓,交代出韓氏,豈不是自招嫌疑,隻能低聲道“此人頗有才華,臣確實見過……”
唰!
頓時間,殿內的視線都聚集過來,連禮部那些跟他共進退的官員都不例外,韓嘉彥如坐針氈,後背的衣袍徹底被冷汗浸濕。
後麵的事情,這位侍郎基本聽不清了,隻知道最後群臣告退時,自己也步履緩慢地走了出去。
當殿外的冷風灌入衣襟,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,突然懷念起李格非來。
如果那位國丈還在禮部任尚書,此事就還有轉圜的餘地,可惜那位尚書也致仕了……
渾渾噩噩地回到府上,就見韓忠彥和韓錦孫齊齊迎上“六弟,你們沒有再觸怒君上吧?”“父親,可否為那些不幸遇害的士人正名?”
韓嘉彥定了定神,將殿內的情況複述了一遍。
聽到秦檜的時候,韓錦孫麵色劇變“秦會之?他是金賊奸細?”
韓嘉彥滿嘴發苦“我也不敢相信,然時都督曾為總探機密,所言應是有的放失……”
韓錦孫想了想,臉色慘白下來“是了,提議讓任申先去修長城,正是這秦檜,孩兒當時就覺得有些古怪,沒想到此人居心叵測到了這般地步,居然讓金人擄掠士人,安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!”
韓嘉彥想到自己被士大夫免死打動,力主推動這件事,慘然道“君上這次是真的怒了,一旦秦檜被抓,我韓氏的嫌疑就更大了,我當時真是鬼迷心竅,現在該如何是好?”
韓錦孫想了想,咬牙道“父親莫不是忘了,真正為任申先奔走的,不是我韓氏,而是曲阜孔氏!”
韓嘉彥童孔漲大“依你之意,要拖聖人之家下水?”
韓錦孫咬牙道“隻有孔氏在前麵頂著,我族才能降低損失,請父親三思!”
韓嘉彥並沒有多麼遲疑,立刻道“好!你去準備,先將消息散出,孔氏子還在燕京停留……”
“是!”
韓錦孫快步離開,韓忠彥直到這時才慢吞吞地道“我韓氏安陽有萬籍堂,將之捐給各地的歲安書院吧!”
韓嘉彥動容“兄長,那是我族百年積攢,你最喜愛的古籍都在其中!”
韓忠彥歎了口氣“若是家族沒了,這些古籍最後還是保不住,現在將它們進獻給君上,或許還能為族內留有一條退路。”
韓嘉彥眼眶大紅“都是弟弟無能,累及家族,累及兄長!”
韓忠彥緩緩地道“你的才能實在老夫之上,隻是還未適應,不知進退,始有雄主之怒……舊朝的那些風光早已是過眼雲煙,放下吧,否則會流很多很多的血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