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以胡宗憲為首的抗倭官員,已經轉移了辦公地點,錦衣衛分散站位,旁邊都有桌椅,接下來可以躍身上去,不接觸地麵,防備營救人質時,凶手再度綁架其他人。
當李彥提出這些細節時,大夥是由衷感動的。
錦衣衛平日裡威風八麵,真正到了關鍵時刻,與那些明軍士兵也沒什麼兩樣,上位者何時在乎過底下人的死活,可如今在救治兩位大員的同時,還能在乎他們的安危,當真是醫者仁心。
李彥習慣於救人救到底,讓負責氣氛的錦衣衛各就各位,他立於府衙中央,手持金杖,徐徐點在地麵,一圈圈無形的波動蕩漾開來。
既是探查,也是挑釁。
果不其然,當李彥清晰地發現,地下數十丈的深處,有兩道生命波動的同時,一道身影也在下方出現。
背生雙翼,土行穿梭,氣息淩厲,正是此次失蹤桉的製造者——
被汙染的邪靈土地神!
“遁!”
李彥金杖中的土地神力徹底爆發,一層無形的光輝包裹住他的身軀,倏然間朝著地下沒去。
如同瞬移一般,他眨眼間出現在數十丈下的地底,正落於六省總督張經、浙江巡撫李天寵麵前。
這兩位朝廷大員閉著眼睛,直挺挺地立在土中,從胸膛的輕輕起伏能夠看出,他們還活著,並且在地底依舊能夠呼吸。
李彥卻沒有立刻救人,身形一轉,直麵來者。
一股淩厲的視線同時刺了過來。
雙方正式照麵。
若不是容貌上依稀還有點影子,誰也不會將來者當成土地老兒,實在是麵容凶悍,身軀高大,衣袍下麵鼓起的曲線,儼然是個滿身腱子肉的魁梧老頭。
更醒目的特征是,對方的眼神還在不斷顫動,恍忽間似乎有數以百計的視線同時閃爍,密密麻麻,每道都充斥著高傲、自得、軟弱、依賴、狂熱、渴望,種種情緒,各走極端。
單就這副模樣,是真有點邪神的氣質了,而相隔百丈距離,邪土地停下身形,氣勢洶洶的聲音透過土石傳遞過來“是你喚醒了那個我?”
李彥學著對方的傳音方式,回答道“是喚醒,也是治病,閣下可發現了自己的病症?”
“病?”
邪土地咧嘴笑了笑,雙臂隆起,擺了個威武雄壯的姿勢,一副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模樣“老夫從未這般好過,何病之有?難道要變成那個膽小怕事的小老兒,才是沒病麼?”
李彥了然“看來邪靈的形態,更適合如今汙濁的天地,以致於沒什麼戰鬥能力的土地神祇,都能表現出如此強勢的性格。”
邪土地聞言哈哈大笑“不錯!不錯!憑你這句有見識的話,老夫放你回去!本來還想把你在地底關上一個月以作懲罰的,如何?老夫是不是很仁慈?”
李彥打量之後,繼續做出評價“終究是福德正神,再加上原本的性情使然,就算被信仰汙穢,分化出的邪靈,也非窮凶極惡之輩。”
“知道就好!”
邪土地先是抱著手臂哼了聲,然後突然覺得這評價並不對勁,眼神又顫動起來,凶意彌漫,猛地撲了過來“你瞧不起老夫?老夫要關你在地下一年,整整一年!
”
不僅是威脅之聲,邪土地同樣是以神職催動大地的力量,健壯的雙臂遙遙一擺,直接發動攻勢。
“唰!唰!唰——”
一時間石塊裡生出無數尖銳岩刺,從四麵八方朝著李彥所在的位置紮來,一縷縷塵土更是化作尖細的箭失,朝著眼睛射來,要蒙蔽視線。
位於上方的朱十二徐渭等人,頓時感到地麵隱隱震動,好似地龍翻身的前奏,紛紛變了臉色“先生不會出事吧?”
倒是土地神查看著戰鬥情況,突然鬆了口氣“放心吧,我根本不是尊上的對手!”
最為鎮定的,正是身陷土石之中的李彥,他輕輕搖頭,予以糾正“地行術不是這般用的,‘土’的特點在於渾厚沉穩,雖然也有與之生克的屬性,但造成的反應要平和許多,所以土位於中央,厚德載物,承載和兼容著金木水火。”
評價的同時,李彥金杖一圈,一股平實渾厚的波紋擴散了出去,所有尖銳岩刺被瞬間鎮壓,重新化作土石。
邪土地臉色再變,攻勢再起“老夫是土地神,還要你教不成?”
“我確實隻學了幾個時辰地行術,其中還有取巧,但還是可以教教你的……看好了!”
李彥安穩不動,金杖再點,輕描澹寫地將攻勢化解,最後平和開口“定!”
嗡!
邪土地身軀猛然一顫,發現居然變得寸步難行。
土行之力再也不受控製,以碾壓之勢包裹過來,地下本就是密不透風,此時更是瘋狂收縮擠壓,將自己牢牢固定在其中。
“怎麼會?”
邪土地臉上的憤怒消失,眼神再度顫動起來,隻是這次充斥著大量的不解與恐懼。
怎麼對方才像是這片大地的控製者,自己則變成一個學了點皮毛,就來逞強賣弄的外行?
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土地神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