藍道行動容,他確實被天師寶珠震住,但也不容許如此作為,立刻出聲“小天師冷靜!”
“你敢阻攔試試?”
陶世恩麵容扭曲,衝著藍道行狂吼一聲,那猙獰凶惡之態,令這位茅山道人都是一驚,然後就見那厲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唰的一下刺入陶隱的胸膛。
眼見對方避都不避,陶世恩哈哈大笑“你終於死在我的手中了!”
鮮血從胸膛濺出,陶隱的表情上卻沒有太大變化,依舊是瀟灑的兩個字“就這?”
然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陶世恩愣住了。
藍道行也愣住了。
這嘴也太硬了……
但旋即他眉頭一揚,隱隱有些猜測,故意讚歎道“好骨氣!”
“該死的!該死的!”
陶世恩將劍抽出,感受不到半分大仇得報的快感,仇恨的視線盯在陶隱的屍體上,恨不得將之碎屍萬段。
可他也清楚,這樣的行為,已經闖下了不小的禍事。
用天師寶珠,令陶隱劫數爆發,不僅可以威懾正一派內的道人,使得他們重新團結在陶仲文身邊,對於凡俗還能宣稱,陶隱是自己遭了劫數,天師寶珠本想救他,卻未成功。
為了證明這點,陶世恩還準備引導惡劫爆發下的陶隱衝入大街,多傷一些北京城的平民百姓,然後再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之擊殺。
但現在於東嶽廟內痛下殺手,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就算是陶仲文,也不能隨便殺人,自己衝動之下殺了陶隱,無論是衙門,還是錦衣衛,都要來拿人的……
“不行!不行!”
眼見殿內並無旁人,陶世恩驚懼不已,又急中生智,探手抓向屍體“此人本就是我陶家之人,今日被我實行家法,清理門戶,我要帶他回去向父親複命!”
藍道行豈會放過這麼好的拿捏機會,拂塵一揚,將他的手震開“這位是李真人的親隨,更有將之當成傳人培養之意,如今遇害,貧道必須給李真人一個交代!”
陶世恩受阻,麵容頓時猙獰起來,天師寶珠再度懸於掌心“藍道行,你可想清楚了!”
藍道行心頭緊張,麵上卻不亢不卑,他能被選出來去嘉靖麵前爭寵,也非易於之輩“小天師莫要威脅,貧道若是怕了,那遲早懼劫當頭,你若是有膽量再殺一位朝廷敕封的高士,儘管動手吧!”
“好!好!你去向李時珍邀功吧,不過他的人死在你麵前,你以為能討得好?”
陶世恩確實不敢動手,胸膛劇烈起伏,丟下一句狠話,憤然拂袖,轉身離去。
“幸好陶仲文後繼無人,這小天師根本不足以獨當一麵……”
藍道行搖了搖頭,但想到天師寶珠的厲害,神情又鄭重起來,然後來到陶隱的屍體麵前,拂塵一揚。
嗖!
那鮮血蔓延,死氣橫生的屍體,陡然一震蕩漾,化作煙氣散開。
最終留在地麵的,僅僅是一道法力失了大半的符籙。
“果然如此!”
藍道行撿起符籙,嘴角微揚“各出手段,隔空鬥法,李時珍和陶仲文,當真是各有手段啊!”
……
真正的陶隱,確實早就溜了。
眼見陶世恩取出寶貝時,陶隱當機立斷,使用了本來準備應付陶仲文襲擊的分身化形符,真身沒入地下。
這不是他的能耐,而是一位矮矮胖胖的老頭兒出現接應“老夫是北京土地神,奉尊上之命暗中看護,請隨老夫來!”
陶隱渾身放鬆,任由土地神帶著他在地下穿梭,很快遠離東嶽廟的範圍,告彆土地神後,到了京郊架起風來,朝著天空的神樂寶船飛去,彙報這件大事。
陶世恩自是不知,那位遺言為“就這”的大仇人,半點事情都沒有,回到陶仲文的閉關之地,看著那緊閉的石門,顫聲道“父……父親……孩兒有負重托……闖下大禍了!”
片刻之後,陶仲文的聲音從中傳出,帶著濃濃的詫異“那孽子擋住了寶珠之威?”
陶世恩將東嶽廟內的事情講述了一遍,低聲道“若不是那藍道行阻止,孩兒已經將陶隱的屍體帶了回來,現在李時珍知道,怕是要發難了,陸炳本就虎視眈眈,更是不會放過孩兒……都是孩兒無能,辦錯了事情,還望父親搭救!”
說罷,他重重叩首,眼中滿是懼怕驚惶之色。
室內安靜片刻,陶仲文平穩的聲音傳出“不必擔心錦衣衛來拿人,你應是中計了,陶隱沒死。”
陶世恩愣住“怎麼會沒死?孩兒親手殺得他啊!”
陶仲文道“世上多有偽裝化形之法,你不曾見識過,才會被蒙蔽……”
“那孽子心懷仇怨,法珠絕不可能毫無影響,何況妖類精血相連,一旦陶隱身死,那蛇妖必定以最快速度趕到,找你複仇……”
“現在一片風平浪靜,恰恰說明孽子沒死,那東嶽廟內的屍體就不是他,怕是使了個障眼法,真身偷偷遁走了。”
陶世恩怔了怔,勃然大怒“我又被耍了……又被耍了……啊啊啊,我要將他碎屍萬段!!”
眼見這位虎立而起,揮著佩劍狂舞,石門開啟,一個玉瓶飛了出來“裡麵有一粒冰心丹,服下它。”
陶世恩接過玉瓶,微微一怔“這是父親煉的丹?”
身為繼承人,他當然清楚,煉丹術可是陶仲文的短板。
紅鉛丸那樣的丹藥,終究是給凡人服用的,難以湖弄道門內行,何況陶仲文若是丹法高超,也不至於傳授給陛下後,煉出的丹藥那般一言難儘……
陶仲文有些不悅“當然是我所煉,你打開便知好壞!”
陶世恩遲疑著打開玉瓶,一股清新的味道頓時撲麵而來,明顯是上品丹藥。
這位小天師通體一震,眼眶紅潤了。
連身為天師的父親,都在默默提升自己,等待一鳴驚人的機會,自己還有什麼理由不努力呢?
他立刻服下丹藥,盤膝在地,運功周天,眉宇間的戾氣緩緩散去,恢複冷靜“多謝父親賜丹!”
陶仲文澹澹地道“那孽子便是逃過了這次的殺劫,也該知道厲害,若李時珍能知難而退,就由得他們去,我亦不會趕儘殺絕……”
“若是他們還不知好歹,那你也不必留手,儘管讓他們遭劫便是,陛下不會對一個失敗者記掛多久,保住天師之位才是最重要的,母須瞻前顧後!”
陶世恩露出堅定之色,重重點頭“是!”
這位小天師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,一刻鐘後,另一道身影來到室外拜下,正是從未外出過的嫡傳弟子,典真嗣。
石門開啟,又一個渾金匣子飛到麵前,陶仲文吩咐道“這些冥票一日燒一張,嚴格執行九幽之法,削減陸炳壽數,不要讓我失望!”
典真嗣將匣子打開,一股撲麵的寒氣湧了出來,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,以一種疑惑的語氣道“這不是交給師兄做的麼?”
陶仲文澹澹地道“他要執掌天師寶珠,與李時珍一方鬥法,暫時沒有精力顧及這件事了。”
典真嗣依舊沒有應下,很不情願地道“那不能換個人麼?師父,我不想與地府那些鬼差打交道,挺嚇人的……”
陶仲文聲音溫和起來“你的法力最是精純,可擔重任,將來這個家,就要交給你了!”
典真嗣精神一振,露出激動之色,又有種理所當然的表情,這才收下渾金匣子,拜了一拜“請師父放心,孩兒一定不辱使命!”
聽著這位離去的聲音,室內羽衣星冠的老道士閉著眼睛,表情一片澹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