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個人喜惡是一方麵,從經濟的角度上看,道教確實比佛教省錢,作何選擇就可想而知了。
現在番僧居然還能在京師公然聚集,李彥想了想,對著朱四道“你先帶人,去大慈恩寺內探一探情況,我們隨後就到。”
“是!”
朱四立刻帶隊,往城郊而去,李彥則帶著朱仲,朝天師府而去。
由於陶仲文是被秘密逮捕,至今還沒有公布朝野,天師府的抄家也沒有大巷旗鼓,前兩日還能聽到一些哭聲,今天已然變得極為安靜。
陶仲文兩個沒有修行天賦的兒子和其家卷,被驅趕到了幾間屋子住下,錦衣衛則在四處搜尋罪證和線索,分門彆類整理出來了許多。
於是乎,朱仲入內後,很快命人抬著一口箱子出來“陶府關於佛門的器具,都在裡麵了。”
李彥打開箱子,第一眼就看到一顆潔白如玉的骷髏頭,眉頭再皺“這是骷髏法碗?”
朱仲道“正是此物,真人或許不喜,然這等穢汙之物,在京中價值極高,多為權貴追捧,這些也是陶仲文的長子陶世同所有,平日裡頗為寶貝,常常取出把玩……”
這話沒有半點誇張,文壇宗師王世貞,就是疑似創作《金瓶梅》,用西門慶譏諷嚴世蕃的那位蘭陵笑笑生,在萬曆十四年過大壽的時候,收到好友的兩件禮物,一件是白玉杯盤,另一件就是“異僧顱骨”。
異僧顱骨即“骷髏法碗”,以高僧頭顱骨作為飲器,盛淨水作供奉佛祖之用,如果不了解時代風氣,恐怕難以理解,哪有生日禮物送一顆骷髏頭的,但這顱骨恰恰是好友“搜尋苦心,尤顯珍奇”。
這正是番僧帶來的外來風尚,在明朝很長一段時間內,頂骨數珠、骷髏法碗等物,都是番僧進貢所獻的常規物品,民間也漸漸流行起來。
《水滸傳》和《西遊記》裡麵都有類似的描寫,武鬆假扮行者避難,從孫二娘處得了一位頭陀的“一百單八顆頂骨數珠”,沙僧更是將取經人的腦袋串一串,掛脖子上,真正曆史上的唐宋僧人是不會作此打扮的,唯有明朝才有這種外來習俗。
當然有人追捧,也有許多大明臣子看不慣,《止番僧疏》裡麵就有言,“以西番腥膻之徒,汙我中華禮義之教,錦衣玉食,靡費錢糧,前擁後訶,擅作威福……獻頂骨數珠,骷髏法碗,以穢汙之物,冒升賞之榮。”
李彥同樣很是不喜這種習俗,此時看到這些番僧的穢汙之物被搜了出來,立刻道“再查一查,還有沒有中土佛教的法器?”
錦衣衛仔細搜尋,然而並無收獲。
中土佛門的那些常見法器消失不見,反倒番僧之物大行其道。
李彥再翻看了幾本佛經,神色沉下“佛經古籍多有篡改,用心惡毒。”
他對於佛門那些肥頭大耳的僧人一向沒什麼好感,但對於佛門高僧和經書典籍還是敬重的。
無論是辯證思想的角度來看,還是精神的感悟,研究佛門經典,都能令人受益匪淺,可現在的這些典籍,正如百鬼夜行圖裡麵的《涅槃經》殘頁,僅僅是修改了幾個字,就讓語意大變,從涅槃超脫變成了永世不得超生的囚籠,被惡意篡改,其心可誅……
“這不是滅佛,而是邪佛。”
李彥放下佛經“將物證好好保存,我們去大慈恩寺。”
如果說天師府的見聞,已經讓人厭惡,接下來大慈恩寺外朱四的稟告,更讓朱仲的眼神都冰冷起來,勃然大怒“那群番僧,又販賣良人為奴?”
朱四道“不錯,相關賊人已被捕入獄,即將處以極刑,然大慈恩寺外防守嚴密,顯然他們還會做類似的買賣!”
李彥道“說一說具體情況。”
朱仲深吸一口氣,解釋道“這等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,番僧入貢,諸多不法,正統年間就有臣子言,這群賊子‘挾帶私貨,勞擾驛遞,成群結黨,行凶打人,勒要財物,強淫婦女’,正德年間更是變本加厲……”
朱四接著道“本朝雖不敢明目張膽的放肆,但私下裡也是無惡不作,被抓到的就伏法受死,剩下的依舊鋌而走險,我等錦衣衛就不知抓了多少為惡的番僧了!”
李彥冷聲道“以前聽聞,中土佛門弟子良莠不齊,如今看來,這群番僧更多為凶惡之徒,當大力整頓,嚴懲不貸!”
誰讓我跟佛門有緣呢,這次更辛苦些,在收稅之前,先好好清理一番門戶!
朱仲和朱四聽了神色一鬆,目露期待。
這位即將上任的天師,遠不是陶仲文可比,這群佛門敗類……終於要徹底完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