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被他竊奪功勞的官員,被他陰謀陷害的同僚,乃至被家中族人奪去田地的農戶……
每個人先是發出恐怖的慘叫聲,然後化作點點火焰,將其包圍,直至徹底籠罩。
似乎過了漫長的時間,實則須臾之間,趙文華眼中神采消散,往後一倒,沒了氣息。
一道亡魂從屍體裡麵茫然地升起,半晌都沒有勾死人出現帶走亡魂,似乎連幽冥地府的使者,都對那股虛無的火焰忌憚不已。
“朝廷命官不敢殺?莫說區區一個三品官員,就連那些更尊貴之人,但凡惹怒了我,下場也是死路一條!”
嚴世蕃繞著趙文華的屍體轉了圈,滿意地哈哈一笑,轉身融入黑暗中,消失不見。
幾乎是前後腳,一股輕風拂過,李彥和九葉走出,來到趙文華的屍體前。
“草!”
九葉看得震驚不已,連昔日的口頭禪都說出來了“這嚴世蕃居然能駕馭業火,是那魔頭賦予的能力?”
李彥則看得更加透徹“不是操控,更像是一種免疫,如嚴世蕃這般業障深重者,本該在接觸業火時便自焚身亡,如今他卻能獨善其身,而與之接觸的生靈,則被業火所噬……”
嚴世蕃被魔頭附身後,煉出第一縷法力,正式踏入了修行之門,但也僅僅是入門,正常情況下,這點小法力根本難以鬥法。
可他現在卻掌握了一條可怕的捷徑,引動業火,然後自身免疫,讓對方承受業火灼燒,隻要罪孽深重者,轉瞬就會沒命。
毫無疑問,這是魔頭的能力,也是一種威懾。
不過或許是對方沒有直麵自己,反倒上了嚴世蕃的身,在李彥眼中,這個魔頭至今還是色厲內荏的級彆。
當然他也沒有掉以輕心,尤其是對世俗而言,一個本就性情乖張的小閣老擁有了法力,會做出什麼事,是誰也說不準的。
“趙文華亡於業火灼燒之下,是死有餘辜,但不能繼續下去了。”
李彥掐指一算,一個五大三粗的官員麵貌浮現出來,心中有了數,安排道“嚴世蕃不會收手,何茂才也有危險,你去護他一二。”
九葉道“是!”
李彥關照道“保住性命即可,道法之外的政治鬥爭,不必理會。”
如果嚴世蕃沒有被魔頭附身,這些政治較量,他根本不會出麵。
趙文華的行徑是純粹的政治賭博,並且頗為愚蠢。
賭贏了,沒機會入閣,是為徐階作嫁衣裳,賭輸了,自然是家破人亡的下場。
同理,何茂才和鄭泌昌跟著趙文華,成王敗寇,也該認下。
唯有嚴世蕃如今借助魔頭的力量殺人,身為天師,才要製止。
九葉領命而去,李彥視線落向遠去的身影,帶著幾分好奇,長袖負於身後,乘風而起,飄然跟上。
嚴世蕃一個人走在京城街頭,沒有前呼後擁的豪奴,卻是念頭通達,膨脹不已。
“我果然是天縱奇才!”
他的腦海中,有關不久前魔頭出現的畫麵已然消失,認為能夠邁入修行之門,完全是他天賦出眾的功勞,不由地生出萬丈豪情“倘若我早早修行,大明的天師應由我來做,哪裡還有李時珍的位置?哈哈!”
笑聲之後,嚴世蕃更是狂喜地發現,失聯的小兄弟回歸了。
空氣裡恰好飄來了胭脂的氣味,他漫無目的地走著,來到了一處後門。
就見一溜接送客人的馬車轎子停在門口,一排華麗的燈籠從院門筆直地延伸進去,照得院子裡恍如白晝,樹木掩映中的小樓裡傳來陣陣絲竹之聲,間雜著盈盈笑語。
嚴世蕃對於這類地方自然不陌生,煙花女子雖然沒資格成為他的妾室,但也是當過外室的。
隻不過對於聰明絕頂的小閣老來說,歡場的那些把戲瞞不過眼睛,相比起刻意的討好,還是更喜歡正經人家的女子。
不過此時的他,人逢喜事精神爽,欲念橫生,立刻朝著院內走去。
那久居高位,頤指氣使的氣勢,讓迎來送往,眼光最是毒辣的小廝趕忙迎了上來,滿臉堆笑道“這位貴客,可有請帖?”
“你敢攔我?”
嚴世蕃眼睛一瞪,雙目透出幽暗的光澤,小廝神情恍忽,立刻引路“公子請!公子請!”
到了水閣入座,滿堂之人習以為常,好似他就該坐在這裡一般,這般操控人心的滋味,讓嚴世蕃愈發陶醉,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,品味了起來。
而此時,一位位侍女將排窗打開,放進柔媚的月光,一隊樂娘拿著琵琶簫笛,在紗幔後坐好,四周熱切的眼神,也齊齊望了過去。
更是議論紛紛“要來了!”“久聞此女不僅琴棋書畫,樣樣精通,對經史子集也多有涉獵。”“熟讀唐史,對《資治通鑒》所評,更是發人深省啊!”
“哦?”
嚴世蕃眉頭一揚,有些好奇。
他雖然沒有參加科舉,但並不代表沒有學識,唐史可有不少值得說道的地方。
關鍵是一個妓子,不學琴棋書畫,看上史書了,還是他最喜歡的《資治通鑒》?
眼見貴客的興致都被勾起,一道鳥鳥婷婷的身影從紗幔後轉了出來,柔柔的聲音響起
“小女子琴鳳,見過諸位官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