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知道嘉靖對於自己父子印象大變,但嚴嵩仍然想要努力一下,再度讓陛下念及自己的好處。
對於這份垂死掙紮,李彥的答複是,手掌遙遙上揚,金光升騰,虛幻的龍影環繞著府邸旋動,再度震撼了每個人。
此舉勝過千言萬語,嚴嵩的臉色慘白下去,最令其絕望的是,對方似乎無欲無求,連半點轉圜的餘地都不給,就是要以龍氣之說,要嚴氏的命。
嚴世蕃的眼中則隱隱浮現出漆黑的色澤,又是凶橫又是怯懦,環視左右“留得青山在,不愁沒柴燒,嚴黨沒了,我可不與之陪葬,得逃出京師……”
“直接出關吧,錦衣衛不是汙蔑我與白蓮教勾結麼?乾脆就去白蓮教!”
“收服了那幫賊眾,有朝一日殺回大明,為嚴氏報仇後,也坐一坐皇帝的寶座!”
起初還有點靠譜,越想越是不切實際的瘋狂,正當嚴世蕃的表情逐漸扭曲,溫柔的聲音傳來“夫君,妾身與你共生死!”
看著來到身後的琴鳳,嚴世蕃的臉色稍稍柔和了一瞬,卻又淩厲起來。
真的要逃跑,帶上這麼個累贅是肯定不成的,大丈夫何患無妻,再是喜愛此女,也擋不住他對生命與權勢的渴望……
李彥注意到了這個細節,天眼羅漢的傳音也多了幾分迫切“此人業障太強,我的影響正在飛速消退,請李天師儘快將之處決,赴死之際,吾當超度亡魂,令災劫降至最輕。”
李彥道“魔頭作亂,最輕程度的災劫,會是怎樣的影響?”
天眼羅漢道“十年之內,九劫加劇,厄難難逃。”
這基本意味著,十年中渡劫的修行者全部完了,如此居然是最輕程度的代價,嚴重的話實在難以想象……
壓抑的氣氛中,李彥有了決斷“此魔本是衝著我來,累及旁人,我心不安,還望尊者相助,另尋解決之法。”
天眼羅漢低喧佛號“阿彌陀佛!天師之誌,令吾敬佩,然魔頭降臨,乃天地大劫,非眾生之責,母須強求……”
李彥並不是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,而是他的誌向確實遠大,倘若嚴世蕃身上的魔頭都解決不了,後麵的事情更是無從談起。
而且結合地府的遭遇,他已經有了構思,此時傳了過去,天眼羅漢思索片刻,也有了興趣“此法甚妙,或可一試!”
這些溝通不為外人所知,在眾人眼中,昔日呼風喚雨的嚴嵩和嚴世蕃,已經被逼到了絕境,順天府兵漸漸圍了上去,威逼之勢一目了然,有的士卒眼中甚至難掩憤恨之色。
嚴黨這些年間作惡多端,上下積怨已久,一旦失勢,必定是牆倒眾人推,有仇報仇!
眼見這一幕,嚴府的女卷嚇得紛紛朝內退去,哭泣聲此起彼伏,一如曾經被嚴黨抄家滅族的那些官宅。
平日裡這個時候,應是嚴世蕃出麵,嗬斥外人,但現在這位小閣老卻閉著嘴一言不發,還是歐陽氏厲喝道“內閣首輔在此,老身倒要看看,誰敢不顧上下尊卑,如此放肆!”
順天府兵停下腳步,卻不甘心,目光齊刷刷看向李彥,等待指示,就連趙府尹都沒有退縮。
有了天師作為主心骨,嚴氏已經嚇不住人了。
“快關門!快關門!”
耳畔傳來孫子輩驚惶的命令,家奴雜亂跑動的聲音,嚴嵩緩緩閉上了眼睛。
就在這時,李彥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“嚴閣老可曾想過,你一生所犯的罪孽,死後魂歸地府,十殿閻羅審判,將會麵臨何等懲罰?”
嚴嵩整個人哆嗦了一下。
活到這個歲數,對於生死的態度往往各走極端,豁達者有之,惜命者更多。
嚴嵩就是後者,他不想死。
而現在,這位天師不僅要送他上路,更是告知,死亡僅僅是一個新的開始。
嚴嵩並不清楚,現在的地府很不公正,他隻知得勢後犯下的罪行累累,勢必是要打入十八層地獄,受到殘酷報應的!
不過聽了傳音,嚴嵩又萌生出一絲希望來,相比起之前的漠視,現在威脅的話語,是不是代表著對方有所求?
這位嚴閣老穩住心神,嘴唇顫動,低低地問道“閣下想要什麼?”
在心驚肉跳的等待中,李彥的聲音傳達過來“你若有心自救,就好好收拾收拾嚴黨的爛攤子,贖一贖罪過。”
嚴嵩問道“如何收拾爛攤子?”
李彥道“三件政事,一是北虜南倭,二是江南市舶,三是黨羽去留……”
嚴嵩細細聆聽後,覺得很不真實,試探著道“你便是讓老夫做了這些,身為天師,也難以接手嚴黨……這般出力不討好的事情,閣下到底是何所求?”
李彥的聲音消失,不再回答。
以嚴嵩的權謀之心,或許永遠都難以懂得,身為天師的他,所求的不過兩件事——
國家安穩,天地安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