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小妙從抽血的窗口轉身。棉棒壓著胳膊上的針眼,不敢直視。
林家敏苦口婆心,堅持要她一定要兩周後複查。
年輕大夫,比老專家還在細節處較真。一想起他的嚴肅模樣,就忍不住心裡發怵。
特地起了個大早,六點半排在最前麵的抽血隊伍。看看還不到七點。除了化驗科有些護士在忙碌,幾乎見不到醫生。
抽完好幾管血,趕上大姨媽來訪,才走兩步就眩暈起來。小腹也難受如刀割。隻得找了空座椅,痛苦地斜躺在椅子上。
“小姐姐,你冷嗎?”
虛弱的聲音傳入耳朵。驚得柳小妙睜開眼睛。留意到鄰近的椅子,也坐了個穿病號服的十來歲的女孩。
小姑娘的身邊放著厚厚的一疊驗血報告,密密麻麻布滿了異常指標箭頭。
她戴著帽子口罩,遮住了頭和大部分臉。露在口罩外的眼睛,很黑,眼窩也深,看得出很憔悴。
瘦骨嶙峋的蒼白的小手往前伸過來,握著藍色的卡通熱水袋。
“我不冷,”柳小妙握住冰冷的小手,把熱水袋送回它主人的懷裡,“謝謝小妹妹。”
小女孩默默盯著她挽起袖子的手臂。趕早來抽血,紮的深。針眼處的血管凸起,周圍泛起青紫色。那片目光充滿了同命相憐。
“明明,和誰說話呢?”一個眼袋深深的中年婦女,抱著不鏽鋼保溫飯盒,走到了她倆的跟前。
身上的紫色毛衣起了球,領口也皺巴巴的。看到柳小妙,眼底頓時有了警惕。不久前,女兒就是被一個賣所謂特效藥的成年人騙走了三百塊錢。
“媽,”小女孩拉著中年婦女的衣角,“是我剛碰到的小姐姐。人家和我一樣等著看病,不是賣藥的。”
“哦,放心了。”母親喃喃地說,“快喝雞湯。”
周圍的座位都滿了。柳小妙不免同情母女倆,禮貌地請孩子媽媽坐自己的座位。
中年婦女道了謝,坐下。雖然壓低了嗓門,一字一句依舊聽得清晰
“姑娘,你是外地來治病的?”
“我、我在北京工作。近期血指標有些異常,今天來複查。”
小女孩的媽媽看著她。茫然的眼神充滿無奈,沉沉歎息
“我女兒才查出半年,就花了快五十萬。後續骨髓移植,至少要準備一百萬。”
這麼燒錢?!
柳小妙下意識地抿緊了嘴角。不論是前期,還是後期,真拿不出一筆天文數字的治療費。
她低下頭,望著鞋尖。好端端的生活,忽地殘忍起來,到底要不要人活。
“你二十多歲,不治挺可惜。如果有問題,就多準備錢吧。雖然是遺傳決定,但是值得賭運氣。”
每個字,都重重地落在她的心上。不知發了多久的呆。再次抬頭時,母親已經推來一輛折疊輪椅。讓女兒坐上去。
小女孩努力回頭,望向了她站的位置。那雙眼睛很友善,像極了兩盞小小的燈,一下照進了她心底的黑暗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