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黃嫂子肯定也是要參與的，大約其他幾家的夫人們也得替自家男人來一趟。也不知道他們這次是押了個多大的鏢，竟去了這麼多人。上次這麼大陣仗，好像還是六七年前呢。”李嬸不無擔心的說。
楊淑不大明顯的笑了一下，果然如此啊。她當然知道這次鏢局裡為什麼出去了這麼多人，因為顧璟程啊。六七年前，算起來不正是自己和暗羅衛的那場大逃殺嗎。
“行啊。李叔不便挪動，咱們明天就在您家裡商量這件事。具體有誰要去我也不大清楚，還得麻煩嬸子您，去通知其他幾家的嬸娘嫂子們。”她說。
李嬸對楊淑的善解人意很感動，她笑著開口
“不麻煩，這事兒交給我就行了。你明天抽空來一趟就好。”
隨即又感慨道“我們女人啊，嫁雞隨雞，嫁狗隨狗，跟了他們這些刀口舔血的臭男人，也得跟著整日擔心。不瞞你說，自從你李叔癱了以後，我雖然每天都要伺候他，日子也不比從前過得好。但是我這心裡啊，反而鬆了口氣。至少我每天睜眼閉眼，老頭子都在我身邊，不用擔心哪天睜開眼睛就再也見不著他了。”
楊淑沉默，她無法與李嬸共情。她自己以前過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，連自己的命都沒怎麼在乎過，哪有心思擔心彆人呢？現在雖然不做這一行了，但哪怕是她還不知道墨天浩的真實身份之前，她也沒怎麼擔心過對方每次押鏢的安全。主要是她獨立慣了，從前根本就沒意識到她對墨天浩會產生夫妻情義。如今雖然意識到了，但她不是她娘，永遠不會因為一個男人而傷春悲秋。就算墨天浩死了，她也會過得很好。
“倒是一直沒問過您，李叔這是怎麼弄的？”她問。
李嬸歎了口氣，也並不避諱。
“還不就是押鏢時候弄的嘛。差不多十年前，老頭子被他們一身血的從外麵抬回來。我那時候嚇得不輕，差點以為他挺不過去了。後來還好，命是保住了，就是腰骨被人打斷了，站不起來了。黃鏢頭後來來過我家一趟，和老頭子在屋子裡嘀嘀咕咕說了半天，我也不知道他都說了啥。就知道我家這沉默寡言的老頭子啊，在屋子裡偷偷哭。後來我問了小墨才知道，黃鏢頭給我家老頭子報了仇，打斷他腰鼓的那個人被黃鏢頭殺了。這打打殺殺的事兒啊，我們女人家也不懂。總之呢，我現在過得也不差就是了。可惜我知道的，老頭子過得不快活。要不是為了我，和我那不爭氣的兒子，我都懷疑這十年他能不能堅持的下來。”
楊淑麵上顯出悲傷和愧疚“抱歉啊，提起了您的傷心事。”
心裡卻在默默的算著時間。她幾乎已經肯定，李叔和霍風爹都是暗羅衛。十年前，沒聽說梅花閣的誰打斷了哪個暗羅衛的腰骨。不過也不排除是她不知道的情況，但這種情況比較少見就是了。梅花閣和暗羅衛是死敵，見了麵那都是不死不休。除了肖慶嵐為了羞辱許文方，廢了他一雙腿外，沒聽說雙方還有誰會給另一方留下命的。
“嗐！”李嬸不在意的擺擺手。
“都十年了，再大的坎兒也過去了。我早就不在意了，否則也不會告訴你。”
兩人又隨意聊了幾句，李嬸就回去了。
深夜，楊淑一個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。通過今天和李嬸的這番談話，她基本上已經確定了自己心裡的想法。墨天浩這個人啊，還真是物儘其用，那些看似早已廢了的人，反倒成了盯著自己最好的選擇。
第二天，楊淑特地提早離開了錦繡坊，然後去了李嬸家。踏進裡家院子，放眼望去，豁，人還不少。隻見李叔被李嬸挪到了院子裡坐著，他的周圍坐了好幾個嫂子大娘。當然，霍家的事，霍風肯定也在場。楊淑一進院子就聽到他說
“多謝各位叔叔嬸嬸了，但我今年都十八了，我爹的忌日，理當由我自己操辦。”
“你這孩子，說的哪裡的話。就算讓你自己來辦，你也沒經驗不是。不得讓我們給你把把關啊。”黃嫂子溫柔的笑說。
其實她這是在給霍風留麵子，在場的人都知道，不讓霍風自己操辦，不是因為怕他辦不好，而是因為他沒錢。
霍風以前一心要做鏢師，眾人怎麼勸他都不聽。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，他除了練武外，什麼傍身的本事都不肯學。黃鏢頭厚著臉皮去求了一位手藝很好的木匠師傅收他為徒，霍風迫於壓力還是去了。但他身在曹營心在漢，根本不肯好好學手藝，經常把木匠師傅氣的吹胡子瞪眼。墨天浩知道了此事後，終於沒有再護著他，下狠手把這小子收拾了一頓，然後又和他兩個人談了許久的話，從此霍風才肯好好去學習。
這事兒當時鬨得還挺大，左鄰右舍的街坊和鏢局裡的兄弟都知道。楊淑還去攔過，可一向好說話的墨天浩態度非常強硬，她根本插不上手。
這不過是一年多以前的事，所以霍風現在還是學徒工。學徒工是沒有月錢的，霍風平時就靠著他爹生前留下的銀子，和偶爾自己去給人跑跑腿賺的錢過活。這也是他一直不敢和喬芷表達愛意的另一個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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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風當然也知道黃嫂子是在給他留麵子，心裡感動的同時，更加不是滋味。父親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，可他卻連自己都快養不起了。
“小霍，彆想那麼多。如今咱們給你的呀，可都指著你以後連本帶利的孝敬咱們呢。”
楊淑最先看出了霍風的心緒不對，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調侃道。
這時候眾人也發現了霍風的不自在，你一句我一句的岔開了這個話題。
三月初二，眾人為霍風爹辦了一場法事。
看著墓碑上的那個名字，站在三月春風裡的楊淑卻覺得冷得很。自己這是什麼運氣？一個墨天浩還不夠，如今又多了個霍風。
霍雲笙，多麼熟悉的一個名字啊！
肖燕燕殺過很多人，自然也不可能記住每個人的名字。但霍雲笙，她還真記得。當年，在她最落魄的時候，是一個小乞丐救了她。可惜她最後沒能保護好那個小乞丐，他被兩個追殺她的暗羅衛殺了。肖燕燕為了報複這兩人，不僅殺了他們，還毀掉了他們的身份牌，讓他們沒有撫恤銀子可領。所以她看過那兩人的名字。其中那個百戶，不就叫霍雲笙嗎？
……
再說暗羅衛那邊。
此時的錢緣州正小心翼翼的招呼著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人，這人正是暗羅衛的另一位副指揮使範越。
墨天浩把顧璟程的事報上去之後，許文方十分重視。在得知顧璟程還聚集了一大批江湖人的時候，他更是把遠在北邊的範越調了來。這個決策本身沒有什麼問題，許文方被廢了雙腿以後，自己離開京城的次數都不多，更彆說親自出手了。所以墨天浩和範越兩人配合，已經是暗羅衛的最強陣容了。但許文方忽略了一點，他這兩位得力的副手關係一直不好。
本來這也沒什麼，範越雖然有點小心眼，但在大是大非麵前，還是知道自己該乾什麼的。墨天浩呢，也從來不肯和他過多糾纏。兩人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。
可這次墨天浩跟著其他人去處理江南的亂子了，偏偏這裡又是他的地盤，範越用起他的人來自然也不順手。這一不順手，自然就有氣。一氣，以前微妙的平衡就無形之間被打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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