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大山醒過來的時候,頭頂便是一盞昏黃的燈,可能是窗子開的緣故,燈泡來回的晃悠,光線便忽左忽右。
蘇大山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,直到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。
“老頭子,你醒了?你可嚇死俺了!”
是老伴的聲音。
蘇大山忽然激動起來,一把抓住了崔蘭花的手,力氣用的很大,抓的崔蘭花的手指生疼。
“老頭子,你咋了,彆嚇俺啊,你哪不舒服?俺去喊許老哥過來看看”
“老太婆,俺”
未語淚先流。
渾濁的眼淚順著眼睛落下來,沿著縱橫的皺紋流了一臉。
崔蘭花有些慌,結婚這麼多年,她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男人這個樣子,她心裡害怕的很。
“大山,你彆嚇唬俺啊,你跟俺說句話,你到底是咋地了啊?”
崔蘭花也帶了哭音,這一天下來,她覺得自己好像一下過了半輩子,天知道她從社員的嘴裡聽說了自己男人和倆孩子被蘇老四給捆了,還埋了火藥的時候,是什麼心情。
想要跑出去,但整個人是軟的,根本就提不起一點力氣,癱在地上又不敢大聲哭,生怕驚了在屋裡的閨女和孩子。
看到蘇大山被抬回來的時候,她更是害怕的手腳冰涼,她以為自己的男人死了。
“蘭花,俺以為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,俺還沒讓你過上舒坦日子呢!”
蘇大山顫抖著聲音說道。
過去,她一直以為和崔蘭花之間的感情就是死水,到了年紀就結婚湊合一輩子,可是今天,在他昏過去的那一刻,他腦海裡一瞬間閃過的不是閨女,不是幾個孩子,而是自己的老伴。
他發現自己這輩子都沒真的讓崔蘭花過上一天好日子,她跟自己一直在吃苦,可是卻從來沒有抱怨過,如果就這麼死了,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崔蘭花。
“老頭子,說啥胡話呢,這不是沒事嘛,哭啥哭啊,彆哭了”
崔蘭花嘴上這麼說,自己卻也哭的泣不成聲。
人隻有在失去過才知道珍惜,雖然這次有驚無險,但對於蘇大山和崔蘭花來說卻像是死過了一遍。
“蘇老四呢?”
平靜下來之後,蘇大山咬著牙問道。
“被關到牛棚裡去了。”
想到自己之前跟姑爺說的話,崔蘭花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刮子,那樣狼心狗肺的人,她竟然還當著姑爺的麵給他求情,早知如此,她應該讓姑爺把他大卸八塊,省得糟踐自己的乖孫。
“倆孩子呢?”
“放心吧,受了點驚嚇,許老哥給紮了針,又吃了點藥,睡下了,俺回頭再給叫叫魂,沒事的。”
蘇大山的眼神幽暗,如果說之前他對蘇老四有多親近,現在就多十倍甚至百倍的恨他。
白天,他跟著蘇老四進了屋,正蹲在灶坑前觀察,冷不丁的被蘇老四用繩子勒住了脖子,他體格明明比蘇老四壯,但是蘇老四下了狠心,繩子勒的特彆緊,沒幾下他就眼前發黑身上也沒了力氣。
蘇老四就把他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,即便那個時候,他都沒把蘇老四往壞想,還在安慰蘇老四,說知道他心裡憋屈,如果捆了自己能讓蘇老四心裡好過點的話,那就捆著。
可是,可是
想到兩個小外孫女被蘇老四捆著,嚇的哇哇哭,扯著嗓子喊‘姥爺姥爺救救俺’‘姥爺姥爺小月害怕’,又求著蘇老四‘四爺爺,四爺爺豔紅求求你,放了妹妹吧’,這樣的畫麵刺激著蘇大山的神經,讓他根本躺不住。
“你乾啥去?”
“俺去剁了那個王八蛋去!”
“你給俺站住,大半夜的你折騰啥啊?”
崔蘭花也恨蘇老四,但她知道,殺人是犯法的,聽說蘇老四已經被鋤頭砍的身上好幾道口子,要不是許老哥在,即使給止了血,估計自家男人就成了殺人犯了,所以,她現在必須得攔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