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裡崔蘭花眼淚劈裡啪啦的往下掉，是真的委屈。
蘇美秀也跟著紅了眼圈。
她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娘的感受，當初江明浩要跟自己離婚的時候，她也是委屈的不行，她覺得自己為了江明浩已經低到了塵埃裡，什麼都不要了，在江明浩心裡她就像是塊抹布，說扔就扔。
娘比自己更委屈，好歹她當初跟江明浩不過生活了三年，即使江明浩對她不夠好，但有爹娘護著，她並沒有吃太多的苦，可娘不一樣，從嫁到這個家裡，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，都是泡在苦水裡的。
“娘，你要是真不想跟爹過了，就離婚，俺和明浩給你養老。”
聽到閨女的話，崔蘭花一時間忘了哭。
“秀兒，你說啥？”
“娘，俺不想看你受委屈，以前俺沒這個能力，可是現在俺和明浩能讓你過上好日子，你要是真不想再受委屈，你就跟爹離了吧，大不了讓爹去老房子住，或者讓明浩拾掇出一個樓房來，不管咋說，俺都向著娘！”
崔蘭花心裡暖的很，這個閨女沒白心疼，真是自己的貼心小棉襖，但她咋可能真的離婚，這個歲數了，她自己可以不要臉，不能給閨女和姑爺丟人啊，說出去，得多少人在姑爺背後戳脊梁骨啊!
“俺不離婚！”
在外頭聽到動靜的蘇大山終於沉不住氣了。
他要是再不吱聲，就真要被掃地出門了，閨女這是一點也不向著自己啊！
姑爺是個妻管嚴，閨女不管自己的話，姑爺肯定也指望不上，在麵子和老婆之間，蘇大山最終還是選擇了老婆。
“你說的不算！”
“俺說的咋不算，反正不管說啥俺就不離婚！當年俺到你家接你的時候，俺就跟你娘說過，會跟你白頭到老，不管你說啥，俺都不會跟你離婚。”
“俺娘要是知道你這麼對俺，一定會給俺做主，讓俺跟你離婚！”
“丈母娘對俺滿意的很，她老人家肯定不會答應。”
崔蘭花沒想到蘇大山還有這一麵，這不是耍無賴嘛!
不過蘇大山也不是胡說八道，她娘的確很喜歡蘇大山，說蘇大山老實本分，眼裡有活，還勤快認乾，對娘也孝順，要是娘活著，還真的不會同意自己和蘇大山離婚。
“爹，你既然不想跟娘離婚，那你剛才說的那是啥話，還問娘是不是不想過了？”
“俺那不是不是”
蘇大山囁嚅著沒好意思說實話，他其實就是拿喬，就是想等著崔蘭花像以前主動跟自己服軟嘛，誰知道會變成這樣啊，如果他知道會這樣，他寧可把嘴唇子用麻繩子捆上也不吱聲。
“反正俺剛才跟娘說了，娘要是真的不想跟爹過了，俺支持，應該咋整，爹看著辦吧！”
說完，蘇美秀就轉身出去了，把空間留給了爹娘。
崔蘭花扭過身，不想搭理蘇大山，蘇大山站在原地，一時間拉不下臉來，嘴唇哆哆嗦嗦半天也沒吭出一聲。
“明浩，你說娘和爹不會來真的吧？”
回到屋裡，蘇美秀露出了臉上的擔憂，她雖然那麼說，也是真的從心裡支持娘，可做為兒女，又有誰會真的希望爹娘離婚的？
“不好說，這個事的主動權在爹手裡，就看爹豁不豁出自己的臉麵了。”
江明浩以自己的親身經曆判斷，嶽父最後一定會低頭的，一是兩口子沒有隔夜仇，嶽父嶽母已經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，二是嶽母是個處處為他們考慮的人，哪怕心裡真是不想過了，也會為了他們的麵子咬牙湊合著過，當然，這不是江明浩想看到的。
他希望嶽父能夠從這次的事裡真的認識到問題所在，真的能夠好好的跟嶽母認錯，不會真的讓嶽母一直寒著心過日子。
“俺俺剛才的話說的有點混賬了，你彆跟俺一般見識，行不？”
良久，蘇大山終於咬著牙說出了道歉的話。
崔蘭花心裡是驚訝的，但麵上沒表現出來，把身子又扭過去一點。
“蘭花，俺倆過了好幾十年了，俺是啥人你還不知道嘛，就是太在乎自己這張老臉了，這些年，你吃的辛苦俺心裡清清楚楚的，這些年但凡家裡有啥事都是你頂著，從來不讓俺操心，特彆伺候俺爹那幾年，你吃不好睡不好，不管是懷著孩子還是坐小月子，都沒好好歇一天，你那手就是因為那幾年落下的毛病，關節彎的厲害”
有些話最難的是開頭，一旦開了頭，就不再難了，蘇大山說著說著，過去的一幕幕就像放電影一樣在他的腦海裡閃過。
“那年，是懷第四個孩子的時候吧，你摔了一跤，剛剛六個多月那孩子就流了出來，流出來的已經能看出來是個男娃，俺知道你難受的不行，白天該乾啥乾啥，但晚上經常蒙在被窩裡哭，你那迎風掉眼淚的毛病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”
“還有，美秀四歲那年，大過年的家裡要揭不開鍋了，你就背著美秀，數九寒天的去砸毛溝河上的冰，想掏兩條魚看看能不能跟人家換兩碗高粱米，結果一個不注意就掉到河裡，為了護著美秀，你把孩子舉在頭頂上，在河裡待了半個多小時，等到被救上來的時候，你渾身上下就跟冰棍似的，好像連喘氣都不會了。
那個時候俺是真害怕了啊，俺就把炕燒的通紅，把咱家的被子都拿出來蓋在你身上，俺就怕你醒不過來了，俺就不知道咋活著了，俺抱著美秀在你身邊，一遍一遍的喊你，‘蘭花啊，蘭花，你睜開眼睛看看俺和娃啊蘭花啊，蘭花你要是出了什麼差錯，俺也不想活著了’”
蘇大山說的眼淚一雙一對的往下掉，崔蘭花更是哭的泣不成聲。
原來，這些事蘇大山都記著，有很多她都記不清楚了，可蘇大山都記著。
另一個屋的蘇美秀聽著這些，也哭了。
這些事她都是第一次聽說，想想數九寒天的河水，娘托著自己半個小時，那該怎麼堅持下去的？
江明浩攔住蘇美秀，也很受觸動，他沒有感受過母愛，所以崔蘭花的這份母愛更讓他覺得彌足珍貴。
“你個死老頭子，你”
終於，崔蘭花出聲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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