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仕隻是休息了幾分鐘，又再次拿起了電話。
這通電話是打給周波的。
電話那段，周波聽到恩師讓自己安排一些醫學院的畢業生去一個生產隊實習，打心眼裡是不太願意的。
京市醫大，全國最有名的醫科大學，培養出來的學生自然也是最好的，每年，不等畢業，全國各家醫院就開始聯係學校，都想為自己醫院爭取幾個畢業生，說實話，他們的畢業生供不應求，每一個都是寶貝疙瘩，彆說是生產隊，就是普通小城市的醫院，他都舍不得放出去。
“恩師，這個事有點不好辦啊，您也知道，我這每年的畢業生就那麼多，全國各地”
“怎麼？你培養的出來的學生畢業了就隻能進大醫院？其他醫院就不是治病救人的地方？”
許仕沒想到周波這邊會是這樣的態度，他以為就是一句話的事，因為周波在他的一眾學生裡是書生氣最濃的，說是學醫，卻像是個文化學者，文質彬彬的很有想法，對醫學事業也有一顆至純的心，所以周波在他心裡是很特彆的。
“恩師，我知道您在尖山咀養老，欠著江知青的人情，您想通過這個方式還他的人情，但不能用學生們的前程來還啊，他要是有什麼要求，隻要我們能幫得上忙的，我們肯定幫，畢竟他給您養老也是幫我們，但挾恩圖報就不”
“放屁！周波，我真是看錯你了你”
“老爺子！”
看到許仕忽然踉蹌了一下，江明浩嚇的不輕，一個健步上前，扶住了許仕。
“恩師？恩師”
電話那頭的周波也聽出了不對勁，也很著急。
“我不是你的恩師！”
說完許仕掛斷了電話。
臉色不複之前的神采，而是多了幾分頹敗。
“老爺子，周校長也有難處，換個角度想，如果我們站在周校長的位置上，也不願意自己辛苦培養出來的學生來一個生產隊實習，他也得為自己的學生考慮，您就彆為此生氣了！”
江明浩說的是實話。
他並不覺得周波的拒絕有什麼問題，雖然大家嘴上都說社會主義國家，在哪個崗位都是為國家做貢獻，在哪個角落都是為人民服務，可誰又願意放著繁華京市的頂尖醫院不去而選擇來這個小山溝呢？
許仕看著江明浩，嘴唇翕動，卻沒說出心裡的想法。
他哪是因為周波的拒絕而生氣，而是因為周波說的那句‘挾恩圖報’，這是對小江的侮辱，小江若是真的挾恩圖報倒還好了，他也能心安理得的過日子，可偏偏不是，小江對他就像是尋常的親孫子一樣，他可以允許他們對自己不敬不念舊恩，卻不能容忍他們往小江的身上潑臟水。
“老爺子，咱們先回家吧，這個事也不急在一天兩天。”
看到許老爺子臉色很不好，江明浩十分擔心，再怎麼說也是八十七歲的老人了，江明浩很怕老爺子會出什麼突發情況，如今老爺子在他心裡，已經是非常親近的親人，他害怕老爺子出什麼意外。
“我沒事，這個事早點辦完我也早點心裡踏實。”
許仕拍了拍江明浩的肩膀，那雙手上分布著零星的老年斑，手背上的皮膚鬆弛的幾乎沒有什麼彈性，皮膚下麵的血管一根根的清晰的凸起，變厚的指甲上麵分布著不均勻的橫紋，這雙手的每一處無不在昭示這雙手的主人已經極度衰老了。
打給曲文鐘和曹中瀚的電話都很順利，聽說許仕有這個需求，曲文鐘表示他會立刻著手安排，將院裡的年輕醫生按照科室安排一下，做為未來晉升的考察內容之一，輪流安排他們到尖山咀衛生站來學習，曹中瀚的態度也是一樣。
並且曹中瀚不僅沒有排斥，還從心裡覺得這是件好事，恩師已經多年不親自帶學生了，如今說是安排人過去幫忙，但就是得到了接受恩師親自提攜指點的機會，這種機會彆說是從天而降，就是求也未必求得來。
曲文鐘和曹中瀚兩人的態度給了許仕不小的安慰，好在不是所有學生都跟周波一樣。
不過回去的路上，許仕依舊沉默的很，幾乎沒有說話，這讓江明浩心中生出了幾分愧疚，不管怎麼說，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。
下午三點多，曹中瀚忽然來了生產隊。
這讓江明浩很意外，許老爺子給曹中瀚打的電話不過一個多小時，有什麼話也都在電話裡說了，曹中瀚怎麼會突然又來了。
“恩師，您沒事吧？”
看到許仕，曹中瀚就一臉關切的上前，把許仕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。
“恩師，老周給我打了電話，說是您”
在電話裡聽到江明浩喊許仕的聲音，周波也有些慌，他並非不尊重自己的恩師也不是白眼狼不在乎恩師，所以，猜測到老師可能是因為自己氣倒了之後，周波極為心慌，先是跟曲文鐘通了電話，被大師兄披頭訓了一頓之後，又趕緊給曲文鐘打電話，讓曲文鐘務必要親眼看看恩師有沒有事。
“哼！我用不著他假仁假義！”
許仕的確還在生氣，儘管他在心裡也明白江明浩說的那些話，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把臟水潑到小江身上。
“恩師，老周現在後悔的不行，他讓我轉告您，實習生他肯定會安排好，讓您千萬彆氣壞了身子。”
曹中瀚心道周波這是離的遠，不知道小江在恩師心裡的地位，他們許仕係七七八八上千人加在一起都未必能抵得上江明浩，而且周波在電話裡還提到小江挾恩圖報這個事，當時曹中瀚就明白老師為什麼生氣了。
彆說是把小江當成寶貝疙瘩的恩師，就是他聽了周波的這話都有些不高興，雖然他們都在一定程度上羨慕甚至嫉妒恩師對江明浩的態度，可有一說一，客觀的講，江明浩是擔得起恩師的這份器重和愛護的，不管是從能力還是人品上來說，都值得。
曹中瀚和周波是嫡親的師兄弟，雖然平時很少聯係，但感情是在的，所以聽到周波的話之後，儘管不高興，曹中瀚還是跟周波仔細的解釋了一遍，然後才馬不停蹄的跑來尖山咀探望恩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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