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氏物語!
天上月朗星稀,兩人借著明亮的月光沉默地走在回關所的鄉道上。
剛才幾句話,讓高師盛很是惆悵難言,多年來心中所思所想,實難言與人知。
年初朝廷再次宣布改元,並同樣宣布再一次大赦天下,祈求福報。
隻是似乎沒有任何作用,天下各處的戰亂兵災,反而愈演愈烈。
今年的“永祿元年”,到底現在是西曆那一年?高師盛仍舊絲毫未知,即便知道又待如何,駿府大殿今川義元那一年宣布上洛,他仍舊不知。
倒是最近十年內,發生的幾件大事讓高師盛記憶猶新。
天文十七年,十二月,長尾景虎作為長尾晴景的養子繼承家督和守護代職。天文二十一年長尾景虎開始進軍關東,翌年爆發了對武田氏的第一次川中島合戰,今年第二次出陣川中島,再次與武田晴信開始了長期對峙。
天文二十年,織田信秀在尾張尚未統一,又有強敵今川義元的內憂外患下,終於因酒色過度中風而死,身為嫡長子的織田信長因而繼承家督。
弘治元年十月,太原雪齋圓寂,享年六十。死後獲賜“寶珠護國禪師”的諡號。這位從“花倉之亂”起,至“甲相駿三國同盟”終,一生都在便保扶今川義元的東海道黑衣宰相的去世,比起未來的第六天魔王上位,讓人更加感到焦慮和不安。
弘治三年,今川治部大輔義元,收繼一門眾關口親永的女兒瀨名姬為養女,將之下嫁給了剛剛元服的鬆平元康,那時高師盛作為同心眾,曾負責婚事的治安工作。
永祿元年七月,也就是今年。室町幕府第十三代公方足利義輝與管領細川晴元再度發兵上洛,討伐叛臣三好長慶。雙方於京都鹿穀交鋒,三好長慶命令鬆永長賴、三好長逸率一萬五千兵布陣於吉祥寺、梅小路、七條千乘寺、六條中堂寺,兩軍在白川口展開激戰,雙方皆死傷無數。
最終結果,仍以幕府討伐軍的再一次慘敗告終,三好長慶挾製將軍返回京都,出任管領代,並向京都地方征收六十萬“地子錢”,正式確立了對近畿地區的控製霸權。
除這些事情以外,他還陸陸續續聽到一些耳熟的人名,無一例外,都是戰國名人。
根據以上這些信息,高師盛大致斷定的是織田信長、德川家康的年紀都還不大,應該與自己相當。
在“副將軍”三好長慶帶領下的三好家,如今正是是如日中天的時候,是領有阿波、贊岐、淡路、和泉、山城,攝津六國之地二百萬多石的強力大大名,名副其實的近畿霸主。
甲相駿同盟後,今川家沒有幾年就要出兵上洛,舉東海道三國之兵征討尾張。
這些曆史事件,有條不紊的按照本來的軌跡進行著,沒有出現絲毫會改變的跡象,高師盛有理由相信桶狹間之戰也必然會發生。
…………
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是什麼?不是危險,也不是死亡。而是你清楚的知道危險和死亡就在身邊,卻無能為力,隻能在那裡如履薄冰,時時刻刻、膽顫心驚。
高師盛不是沒有考慮過,諸如跑去尾張投奔織田信長,迎娶市姬,最後受封加賀百萬石,當上五大佬之類的妄想,但當詳細了解了戰國時代的封建秩序以後,便不在對這種妄想抱有任何期待。
首先他自己出身於遠江高氏,遠江高氏作為今川氏的譜代家臣,世代奉公,至今已經有二百載。無論是個人風評還是家族利益,都是與今川氏的興衰緊密聯係在一起。
叛逃今川家隻會讓自己落下背主惡名,連累父母宗族。
其次,即便他真的能夠狠下心來拋家舍業,棄父母安危於不顧,去尾張投奔織田家,最後也肯定不會受到信用,且不說織田信長用人如堆薪,後來者居上,單隻他一個遠江人的出身的原因,就會被尾張人排擠到死。
這種事情,他在駿府城見得太多了,遠江國人眾在麵對駿河眾時,永遠是低人一等,至於來參覲的三河眾更是連遠江眾的待遇都不如。
人貴有自知之明,高師盛才器平庸,武不過一人之敵,文也隻是中人之才,更不是鄉黨故交,又憑什麼讓織田信長對他另眼相看。
同樣他也沒辦法,跑去提醒駿府大殿今川義元,告訴他,你沒幾年就要在桶狹間,命喪在織田軍手裡了。
且不說他從寄子眾中被除名後,連進入駿府館的資格都沒有。這話說出去,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,世人隻會覺得,他是在詛咒今川義元不得好死。
自從今川治部大輔繼任家督以來,二十年間接連吞並遠江、三河兩國近五十萬石,凡戰必克,號稱“東海道第一弓取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