澗溪村最富有的一戶人家,毫無疑問,是毛家旺一家。
他家房子建於上世紀九十年代初,雖然也是磚瓦房,但有上下兩層,當年剛建成的時候也是村裡最氣派的一棟房子。
毛家旺當了二十年的村支書。
他大兒子毛有亮,曾是附近十裡八村第一個買小貨車的人,以前專門幫人拉河沙、水泥、石料等建築材料。
後來業務擴大,毛有亮便在外麵做起了小包工頭,已經在城裡買房。
老二毛有方也是個見縫就鑽的主。
上麵出台種植補助的政策,他就圈地搞種植,上麵出台養殖補助的政策,他就占山搞養殖,這些年也是混得風生水起。
現在寒露時節已過。
田裡的晚稻都已經收割完畢,村裡人也沒閒著,已經開始翻地種菜油。
村民種油菜不是為了欣賞金黃的油菜花,而是為了收割油菜籽,榨油,這關係著他們來年飯桌上的油水問題。
不過,毛家旺沒有油水方麵的擔憂。
他躺在搖椅上曬太陽。
右邊擱著一杯香椿茶,左邊擱著正在放京劇的收音機,一搖一搖的,跟著收音機唱《霸王彆姬》的片段。
小日子過得彆提有多愜意。
村裡會計毛有財突然興致勃勃跑過來彙報“二叔,你今天那個下馬威可算是把陳長安給鎮住了,高!”
毛有財笑得睜不開眼,對毛家旺直翹大拇指。
這時毛家旺也收起了京劇腔。
他端起那杯香椿茶喝了一口,頗為自豪地說“不管我做不做村支書,這澗溪村終了還是我說了算。”
“那是肯定的。”毛有財笑道“剛才村委大會一散場,陳長安立馬就騎著自行車奔鎮上去了,估計是去幫你申請養牛補助金。”
“動作倒是挺麻利,行,那我也不躺著了,出去活動活動。”
心情一好,毛家旺起身便舒展了兩下老邁無力的臂膀。
邁開健步直奔村口。
村口有棵一千多年曆史的老樟樹,樹下有個小賣部,每天都有不少人聚集在這裡閒聊打牌。
毛家旺向來就對打牌沒什麼興趣,覺得沒技術含量。
不過。
今天他還是湊了個局,主要是想等陳長安回來。
他想把陳長安堵在這個人多的地方,讓陳長安當眾把養牛補助金拿出來,好讓全村人都看看陳長安是怎麼為他毛家旺跑腿。
這樣一來。
到時村裡人便都會知道就算他毛家旺不做村支書,照樣是村裡的第一號人物,沒有人可以動搖他在村裡的地位。
令毛家旺感到鬱悶的是。
一直等到中午,始終不見陳長安回來。
無奈之下,毛家旺回去吃了頓午飯,下午繼續來村口小賣部打牌。
等到下午五點多。
終於看到陳長安騎著輛二八大杠回來,後麵還拖著三個大麻袋,裝得鼓鼓囊囊的,也不知道裝的是些什麼東西
毛家旺立馬起身笑喊“陳書記,一天都見不到你人,這是上哪去了?”
“去了趟鎮上。”
回話間,陳長安也下了自行車,很是禮貌。
這讓毛家旺倍感舒坦。
見周圍支棱著耳朵的觀眾也不少,毛家旺也不含糊了,當場切入主題“我家養牛的補助款,是不是有了著落?”
“呦,你瞧我這腦子。”
陳長安猛拍腦門,故作遺憾地回了一句“今天實在是太忙,把你這事給忘了,改天有空我再幫你問問。”
“忘了?”
頃刻間,毛家旺那臉色拉得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。
難看到了極點。
也尷尬到了極點。
他黑著副老臉把手中撲克牌往桌上一扔,背負著兩手轉身便走“我也差點忘了,我還得回家喂牛!你們玩……”
“老支書這是怎麼了?怎麼說著說著就甩臉子走人?”目睹毛家旺走遠,陳長安又揣起了一副懵逼的姿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