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慶中興!
其實嘉靖自己不是沒乾過這事。早在大禮議之初,嘉靖就動過這個心思,而且乾的十分露骨。
嘉靖四年,平涼主簿何淵改任光祿寺丞,到京後上書,請嘉靖立世室,崇祀皇考於太廟。
何淵的上書是什麼意思呢?何謂世室?
世室出現在周朝,到周懿王的時候,周文王當祧,周孝王的時候,則該祧周武王,周人以文、武二王並有功德,當立文世室於三穆之上,武世室於三昭之上,與始祖後稷之廟皆為百世不遷,文、武所居之位就叫世室。
何淵的意思就是說可以為興獻帝立世室,直接位列在始祖之下,百世不遷,這不是一步到位直接把獻帝弄進太廟,這是想一步登天啊!朱厚熜你臉有那麼大嗎?你爹有文、武的功德嗎?太不要臉了!
嘉靖居然敢拿著何淵的奏疏去問支持他的張璁、桂萼、方獻夫等人,連他們都不敢支持這麼喪心病狂的行為,張璁直接斥責何淵的奏疏是驚駭四海之人心,見張璁他們都不支持自己,嘉靖也就沒有再提此事,但是稱宗袱廟的決心並沒有動搖。
嘉靖改變了策略,從最開始的一步到位到現在開始步步蠶食。
嘉靖的第一步就算更改太廟製度,嘉靖十四年,他借口南京太廟被火焚毀,遷太祖朱元璋神主牌於京師,召見大學士李時、翟鑾,尚書夏言等人,以“宗廟之製,父子兄弟同處一堂,於禮非宜。太宗以下宜皆立專廟,南向。”提出恢複都宮彆殿製度,但大家都反應冷淡,都表示恢複周製有點困難。
因為大家都很清楚,嘉靖搞什麼恢複周禮是假,想讓他爹稱宗袱廟是真,對於嘉靖的小心思,大家都很明白,但是這會朝堂剛剛安定下來,再搞什麼稱宗袱廟,又要激起一場大亂。
但是總是有想投機的人,本來此事已經被閣臣們按下去了,但是南京禮部尚書湛若水請暫時把南京太廟香火並於南京奉先殿,重建南京太廟,補造列聖神主。真是想瞌睡就來枕頭。
嘉靖借著這個由頭再次召集重臣們,這次嘉靖不再顧左右而言他,直接圖窮匕見,定下基調今北京已經立萬世基業,就該考慮萬世之事,專一於此地,就算太祖在,也必然不會再建廟的。大臣們都表示沒意見,不再修建南京太廟,神主就合並到北京奉先殿了。
夏言一見嘉靖態度堅決,當即上奏稱殆皇天列祖佑啟默相,不可不靈承者。支持嘉靖的主張,嘉靖就開始出幺蛾子了。
首先欽定廟製太祖廟居中,太宗居左,立文祖世室,太宗之下另立三昭廟;太祖之右為三穆廟。這樣一來,每個皇帝都單獨有一廟,嘉靖他爹興獻帝那個單獨的世廟就顯得不突兀了。
然後就是繼續整活,隨即下詔更世廟為獻皇帝廟,消除追尊帝與正統皇帝的不同。又以避渠道為借口,把獻皇帝廟遷居新址,距離太廟更近。
嘉靖自以為自己的手法瞞天過海,其實臣子們對嘉靖的小心思一清二楚,隻不過不願意為這些事情和嘉靖掰扯,畢竟禮儀是虛的,但是嘉靖的廷杖可是真的。
重臣們雖然對此事表示默許,但是總有人想走張璁、桂萼、夏言的老路,這位仁兄是誰呢?原通州同知豐坊,他上疏稱複古禮,建明堂。加尊皇考獻皇帝廟號稱宗,以配上帝。
乖乖,這話誰都可以說,就是你豐坊不能講,豐坊的父親豐熙,乃是嘉靖初年的翰林學士,當年左順門之變,他和楊慎是鬨得最厲害的,豐熙叩門嚎啕上諫“大禮之議頒天下三年矣,乃以一二人妄言,欲去本生之稱,專隆鞠育之報。臣等聞命,驚惶罔知攸措。竊惟陛下為宗廟神人之主,必宗廟之禮加隆,斯繼統之義不失。若乖先王之禮,貽後世之譏,豈不重累聖德哉。”
為此,豐熙遭到嘉靖重懲,將豐熙下錦衣衛詔獄拷打,然後又廷杖,將豐熙奪去一切官職,充軍福建鎮海衛。而且嘉靖對豐熙極其記仇,後來張璁等人做首輔的時候,多次請求赦免豐熙,嘉靖都不允許。豐熙七十歲時,給事中田濡複請矜宥,嘉靖還是不允許,直到豐熙以七十三歲高齡在充軍地去世,嘉靖都沒有赦免他。
豐坊作為豐熙的兒子,居然反而來支持興獻帝稱宗入廟,也不怕你老爹九泉之下再氣死,彆說嘉靖不敢同意,連嚴嵩都不敢同意豐坊的說法。
嚴嵩上疏稱恢複明堂大享之製是可以的,至於皇帝陛下你想讓誰配享還得你自己拿主意,要論功德,自然是太宗文皇帝,要論親親,肯定是你親爹,你爹生了皇帝陛下你,就是最大的功德,陛下你的功德也就是你爹的功德,當然也可以配享明堂。
嚴嵩打了一把好太極,直接把事情推回嘉靖那裡去了。
但是已經有人忍不住了,戶部侍郎唐胄上疏,將嘉靖罵的狗血淋頭,連帶嚴嵩、豐坊等人都被噴了,嘉靖大怒,讓唐胄享受了一把豐熙的待遇。
然後嘉靖親自下場,改定明堂禮儀,嘉靖下詔稱文皇帝定鼎持危、再造鴻業、功莫大焉、槩以宗稱,於義誠若未儘,尊稱為祖。更廟號為成祖,上獻皇帝廟號睿宗,並升祔睿宗神主於太廟,居武宗之上,與孝宗同廟異室。
嚴嵩本來認為,這已經算達成嘉靖稱宗袱廟的目的了,畢竟所謂睿宗獻皇帝一個一天皇帝都沒有當過的人,已經升入太廟,與孝宗皇帝一道接受祭祀,已經算不錯了,群臣並沒有對此表示出什麼大的意見,這事就算到此為止了。
沒想到嘉靖折騰這麼久,終於讓老爹擠進太廟裡,和正宗皇帝們一起接受祭祀。這下嘉靖滿意了?不,這廝還不滿意,對於親爹還要屈居伯父孝宗之下、不能獨享一廟太受委屈而耿耿於懷。
嘉靖要的稱宗袱廟,是為自己老爹單獨立廟祭祀,這就讓嚴嵩頭疼不已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