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尚遠一愣。
街口的正在卸貨的胡商果真凝滯了動作,扭頭朝身後的長街看了過來。
夏虎萌皺了皺眉,立刻伸手去拉秦尚遠的衣袖。
可夏蠻兒隻是淡淡一笑“阿姐,不用緊張,繼續往前走就好。”
夏虎萌不解,微微一歪頭。
這邊還沒說完,前麵醉塵居二樓的窗戶,獨木一支。
咿呀——
緊接著,幾道鶯鶯燕燕的笑語就朝樓下遠遠地喊。
“哎呀!我說樓下的姑娘怎麼忽然就大呼小叫了起來,原是小滿公子呀!”
靨麵簪花的漂亮藝伎們笑盈盈的。
紛紛朝著這位氣度不凡的秦公子熱情招呼。
這幾嗓子,直接就將秦尚遠一行人淹沒在了嘈雜的人堆裡。
街口的胡商注意力果然也應了夏蠻兒的預料,無聲無息地移開了,隻專注於來往巡視的皇城兵衛。
秦尚遠心中的緊張微微鬆了鬆。
但他沒想到,事情還沒結束。
這邊醉塵居剛招呼完。
另一邊風月閣的姑娘們就來了。
“青柯今晚在等著您上來吟詩作對呢!”
“小滿公子,今晚奴家都有時間的哦!要吟詩整晚……也、也沒問題的!”
秦尚遠抬頭,傻了。
滿樓群花爭豔,都在朝著他招手。
秦厭的記憶隨之湧來。
姑娘們之所以爭先恐後地喜歡秦公子,倒不是因為他有錢或者小費給的多。
都城長安有錢的商賈達官不少,而小滿公子,是這長安城中少有的、甚至是出了名的溫柔又漂亮的酒客。
不僅不會對她們毛手毛腳,還能真正欣賞她們的舞姿、琴聲和詩作。
遇到會琴的姑娘,小滿公子便琴瑟和鳴,一曲終了醉人醉月。
姑娘若是作詩,小滿公子添上神來一筆,卻自謙說是靈光偶得。
一時間,大家都把他和那位當今聞名的詩仙相比,冠了個“小太白”的名頭。
更何況小滿公子明眸皓齒,那張劍眉星目的臉若是真的打扮起來,估計就要煞了勾欄百花。
風月閣那位才貌卓絕的青柯姑娘,就曾甜滋滋地說過“我隻覺得我成了閣裡的酒客,點了小滿公子為我作陪。”
與其說是她們在服侍小滿公子,不如說是她們在享小滿公子的福。
到頭來還得了小滿公子的便宜。
這樣大的便宜,誰不想占?
“要是有一間勾欄裡,全是小滿公子就好了。”
有不少姑娘這般癡癡地想。
“我定要天天去。”
不過這麼長時間,小滿公子依舊是“萬花叢中過,片葉不沾身”的脫俗姿態。
“唉,天底下到底誰那麼幸運,能跟小滿公子白頭偕老呢?”
無數藝伎都夢想能沉醉在小滿公子的懷裡,他也順理成章成了西市姑娘們的夢中情人。
秦尚遠越聽越恍惚,就要淹沒在那一聲聲嬌柔的“小滿公子”裡。
下一秒,背後一陣惡寒。
完了。
秦尚遠心想。
夏虎萌黑著臉,一把勾住了他的後頸脖。
如刀般的目光掃視群樓百花。
濃妝的漂亮姑娘們一時間都閉嘴噤聲。
數十隻小手不約而同地靈巧一動,偷偷地朝小滿公子勾了勾,才依依不舍地轉身離去。
“我在邊塞十年,你就在長安過這種日子?”夏虎萌冷冷地問,殺意正盛。
“我我我我我……”
秦尚遠慌得滿頭是汗,心裡臭罵著秦厭卻不知道怎麼解釋,坊街邊忽然就竄出了幾個記憶中熟悉的身影。
那幾個人穿著普通書生的裝束。
一前一後,在人潮裡其實並不顯眼。
“花鳥使怎麼也到這裡來了?”秦尚遠皺著眉,低聲問。
花鳥使是李隆基為自己新設的官職。
花鳥使遍布天下州府,唯一職責就是搜羅美人引入深宮,無論出身貴賤,甚至無論是否婚配。
不然掖廷那四萬女眷妃嬪是怎麼來的?
“上元節,每戶的女兒家都打扮得漂亮,勾欄遍布的坊街更是。”
夏蠻兒低聲回答。
“去年就聽說,風月閣的青柯姑娘被他們看中了。”
“隻不過她本人不願進宮,那兩個花鳥使也清楚是勾欄女子,加上青柯姑娘頗受小滿哥哥青睞,也不好用強,不然就是給皇帝惹麻煩。”
“不知道這次來是要怎樣。”
那兩個書生裝扮的花鳥使正準備進風月閣的門。
抬頭也看到了秦厭,愕然愣了片刻。
雖然秦厭去大明宮的次數並不多,但以他的長相,隻要見一次就很難忘掉。
他們雖然不清楚這人的身份,卻隱約聽說他是見了陛下也不用下跪的人,一來二去宮裡就傳開了。
這兩個花鳥使認出了秦厭,也就掩起麵,迅速轉身灰溜溜地離開。
樓上的花窗後。
一個身姿清冷豐腴的姑娘朝樓下望了望,緊張的目光漸漸就放鬆了。
她動人的眸子流轉,瞥見了秦厭,眼神中驟然多了幾分安穩感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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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就是風月閣的花魁。
青柯姑娘。
她一出現,周圍的姑娘們便黯然失了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