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宸殿。
皇帝寢宮。
通明燭光中,李隆基來到歌爾燦麵前。
“真是極美的胡姬……”
他目不轉睛,像是打量一件極為精致華麗的衣裝,又像是在玩賞花鳥。
即使是見慣了外邦奇珍異寶的他,也不由得嘖嘖稱奇。
片刻之後,他又皺眉,心中糾結。
這胡姬縱有萬分好,終究是個癡傻之人,就算脫光了衣服,也不見得會行雲雨之事。
送去教坊司?還是留在內庭?
名為歌爾燦的胡姬歪著頭,不解地看著他。
門外,高力士出現了。
“聖人,安節度所獻的木乃伊,已入內府。”
“朕知道了。”李隆基淡淡地說。
“不過好歹是異邦古國的國王……傳朕敕諭,通知將作監著手修建祭壇,就在太液池附近就行。供奉幾日,再談後事。”
“奴知道了。”高力士欲言又止,“聖人,今夜長安城內的鷹隼……好像飛得格外頻繁啊。”
“朕知道你的意思,”李隆基淡淡一笑,隻顧打量歌爾燦,指尖顫顫地撫過這名胡姬精致的臉龐,“秦厭都闖了宮門了,朕能不知道麼?”
“聖人心明眼亮。”高力士笑著回。
“過去朕下十次詔讓他進宮,他能聽一次都是給朕麵子,如今卻策馬闖宮門,一天內來了兩次……”
李隆基頓了頓,眉目一斜。
“他走了?”
“這……”高力士有些為難,“金吾衛和龍武軍都沒見到他的身影,應該是……走了。”
小滿寺卿率領策天寺,沒人知道他到底有什麼飛天遁地的能耐。
有人說,大明宮這數丈宮牆對他而言,根本就是視若無物。
他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,沒人攔得住,也沒人發現得了。
“嘖。”李隆基皺了皺眉,“朕十年前去蜀州,見過他一次,也是這般神鬼難測。”
“聖人竟然十年前就見過小滿寺卿?”高力士愣了下。
“那時候他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,卻已是族內聞名的天才。”李隆基淡淡說,“朕沒辦法說服他當家的父親,於是把讓秦夏兩家臣服的希望寄托於他。”
“但在秦府門外,”李隆基語氣平靜,眼色卻越發陰沉,“他帶著那四個女孩,對朕熟視無睹,隻有一個叫玉奴的女孩,對朕行禮。”
“他見玉奴行禮,才舍得回頭,看了朕一眼。”
李隆基陷入了回憶。
“那種眼神,根本就不像是個十歲的孩子,沒有對朕的惶恐、尊敬,就隻是平視,甚至還有些不屑。”
“可朕是天子,朕兢兢業業、勵精圖治隻為了大唐!”
李隆基的聲量些微提高,藏著隱怒。
“他秦家大人對朕不臣也就罷了,一個垂髫小兒,怎麼敢這樣待朕?”
“聖人息怒,聖人息怒!”高力士徹底愣了,“聖人所說的玉奴……可是壽……楊家女眷?”
“是啊玉環天生麗質,深得朕心。”聽到玉奴,李隆基平息了怒氣,皮笑肉不笑,“今天他去掖廷,是什麼模樣?”
“小滿寺卿,在房內和玉環攀談了片刻。”
高力士如實稟報。
“出門時,神情有些低落,小滿寺卿平時都是紈絝不羈的模樣,這樣的情緒確是少見。”
李隆基聽到這裡,淡淡地揚了揚眉“嗯朕就是要他秦厭知道,有了帝王契,也不代表他就能在朕的大唐國土目空一切,稱心如意。”
高力士頷首“不過聖人,恕奴見識短淺,又該多嘴了,那具木乃伊……未免太過詭異,畢竟惹了小滿寺卿來……”
“安祿山節度平盧,為朕戍衛邊疆,上元獻寶,”李隆基冷笑,“他秦厭做了什麼?”
“長安太平夜,也有策天寺……不少功勞啊。”高力士吐字逐漸艱難。
他能明顯感覺到眼前的聖人,和多年前那個心高氣傲、心懷抱負的李三郎比起來,似乎是變了一個人。
但他又怎敢妄揣聖意,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“策天寺?”李隆基淺淺地皺起眉,“守衛長安的,是朕親自挑選的南北衙禁軍,是朕的左右龍武軍,左右金吾衛,左右羽林軍,跟他策天寺有何乾係。”
“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