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神隕落至今,也不足一月。
而阿泠就在不久前方才回到芒神使還活著的往昔歲月,跟隨其幾乎是走遍了北樺,也沒瞧見麵具生靈的影子。
也就是說,溪城周邊如今這副模樣,就算真的是麵具生靈一手炮製,那也過去沒有多久。
吸納靈蘊需要一定時間,饒是麵具那般詭譎生靈也應當如此,否則阿泠也不會順利拿回歸雁村眾人的靈魂,早就被哭臉麵具儘數吸收了。
所以劍鬼在想,如今這種局麵,最好是麵具生靈一人所為,如果是北樺靈修所做,人數分散,反而難以挽回。
想到這,他便覺得有些諷刺,自己什麼時候開始,居然寄希望於那種玩意了?
“大不了再回一趟往昔,神權在手,隻有不夠的靈蘊,沒有做不成的事。”
長孫璃見阿泠麵色時而掙紮,時而又釋然,短時間內神色變換判若兩人,也未曾多言,怕這裡的景象戳到了阿泠心中痛處,此時多說無疑是火上澆油。
阿泠隻與她說了十家村相關,提及自己身上的神權以及芒神使交付他的“重擔”,關於歸雁村卻還未來得及說。
或許也是因為他自己並無太大把握,時至今日,被生之玉容納的那些靈魂大多都毫無動靜——除卻像袁兵這樣的靈修,或者王霄那般靈魂並未受到大損的,其他所有人尚且還處於沉睡,生之玉也一直緩慢以其生機溫養。
十家村的情況又與歸雁村大不相同,好歹那些村民還有尚且完好的肉身,逸散信仰中的靈魂也不算特彆殘缺。
沉默出了這片焦土廢墟,他和長孫璃二人便決定直奔溪城。
“阿璃,龜長老可有傳來消息?”
長孫璃搖頭,出繡城之時她便沒有放棄用傳音靈器聯係龜長老,但直到現在還未收到回音。
阿泠心一沉,隨即想到,龜長老身為九階靈修,好歹是巔峰之境,應當不會那麼容易栽在麵具手中才是,再怎麼說自保是足夠的。
四周仍是一片荒涼,他們也無心再看路邊“風光”,饒是這初春時節,這路上愣是一星半點生氣都瞧不見。
盤算著也快到溪城城池所在了,阿泠耳朵一動,忽然聽到遠處竟然傳來吆喝聲。
他和長孫璃對視一眼,顯然後者也聽到了,正向他投來同樣懷疑的目光。
長孫璃正欲加快步伐時卻被阿泠攔下,她瞧見阿泠伸手在自己臉上揮了一下,隨後便立刻覺得臉頰有如春風拂過,伴隨這陣生機而來的,是陣陣酥麻。
她也不需要問出口自己臉上究竟發生了何事,因為她看見,和他相對而立的阿泠那張俊秀麵龐上,肉芽正在飛舞,血肉正在被靈蘊重組,五官的模樣也隨之發生變化。
僅呼吸之間,阿泠已經完全改換了容顏,正衝她笑得憨傻:“阿璃生的太好看,有些惹眼,我最近得了個改頭換臉的法子,正好派上用場。”
長孫璃清了清嗓,轉過身去道了聲“知道了”。
阿泠也不好此時此地就跟長孫璃解釋自己究竟如何做到的,好在他覺得阿璃也不關心,正好不多費口舌。
實則隻有長孫璃自己心裡清楚,她本來好奇想問,不過滿腦子都是那句“生的太好看”,竟是連他後邊半句說了什麼都沒聽見。
她不禁暗自想到:“從小到大都被誇膩了,怎麼他一說這話,我這心裡就跟擂鼓似的緊張?”
兩人心中各有所思,沿路向吆喝聲傳來處走過去,隻見道路儘頭有一貨郎打扮的男子,聲音正是他喊出來的:
“來來來,南來北往,冬去春來,走過路過瞧一瞧,吃的用的穿的玩的一應俱全~”
此地離溪城尚有些距離,方圓十裡都無甚生氣,天上的食腐鴉群亦未散去,這怎麼有個貨郎在叫賣?
放眼看過去,那貨郎挑著貨擔走在一座荒村前,他似是這片天地間除阿泠二人之外唯一的生人。
阿泠示意長孫璃莫要輕舉妄動,兩人欲裝作路過行人過去瞧瞧,可轉念一想,溪城周邊都是荒無人煙死人一片,裝作過路人豈不是比那貨郎還要可疑些?
“阿璃,走,大方些去瞧瞧!”阿泠咧嘴一笑,拉起長孫璃便徑直朝貨郎去了。
那貨郎許是久未見著生人了,立馬放下肩頭挑的擔子,把那兩個黑布蒙住的筐往地上輕放了,朗聲朝他們喊道:“哎!公子小姐,吃穿用度珍玩收藏,隨便看隨便瞧!”
阿泠也不做作,走近便問:“賣貨的,都有些什麼好吃的,儘數亮出來,我家小姐餓了。”
貨郎佝僂著迎上來,笑得甚是諂媚,將貨筐上那層黑布掀開,沒想到下邊又是一層黑漆漆的物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