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益把時間線拉到三十幾年前。
鐘黎雲剛離開福利院的時候,當時的街道是什麼光景呢?
他是一個心裡痕跡明顯的人,這點從幾件事已經可以看出來,那麼三十年前他會遇到什麼人?遇到什麼事?是否對他的心理造成了影響?是否左右了他之後的行為模式?
三十幾年前,差不多是老吳剛參加工作的時候,二十多歲的年紀,有夢想,對工作的熱情處在最巔峰狀態。
“啊……”老吳的眼神中充滿追憶,“**十年代,和現在是沒法比啊。”
他聊起初穿警服的往事。
治安案件在那個時代非常普遍,侵財犯罪倒還好說,嚴重點的案子會讓每個警員忙的焦頭爛額,幾天幾夜都無法睡覺。
在刑偵技術落後的年代,案件偵破的難度可是太大了。
若倒黴碰上了殺人案,大部分警員被抽調,其他案子完全就顧不上了,真的是連軸轉。
現在好多了,網路信息化時代,整體破案率飆升。
而在個人犯罪之外,城市陰影角落,有組織的惡勢力也很猖獗,地下賭場、走私販運、敲詐勒索、色情場所、盜版光碟等,都是常態。
社會發展迅速,新事物的出現就會衍生新的違法行為,比如盜版光碟就是因為影碟機全國流行,於是出現了盜取版權的生產商。
除了盜版光碟,還有盜版書籍,盜版磁帶等。
很難管,也管不了。
哪怕在版權重視的現在,也有很多人去看槍版電影,去非法網站看盜版,毫不尊重創作者的勞動成果。
這是國人的一種“文化”,省錢最重要,其他不在乎,能免費為什麼要花錢?那不是傻子嗎?
無可厚非,經濟不允許隻能去選擇其他方法,從另一個角度想,至少盜版書籍曾經幫助了很多學生。
當年,普通人隻知道花最少的錢去買自己喜歡的娛樂物件,卻根本不清楚其背後的非法利益鏈,甚至於【盜版】兩個字都變成了生活常用詞彙,進店就問老板有沒有盜版的。
加了一個盜字,怎麼可能是正經東西。
聽完老吳的話,陳益覺得對方還有遺漏,於是開口:“那個時候專業乞丐很多吧?”
鐘黎雲說自己離開福利院後是通過流浪撿垃圾過活,直到在錄像廳遇到了項石,自此苦難人生迎來第一個轉折點。
陳益當然是不信的,最起碼不會全信,他要是能說實話,今天也用不著來見老吳。
那麼一個兒童在**十年代浪跡街道,有何生存甚至賺錢的方法呢?
陳益首先想到乞討。
乞丐,在那個時候稱得上【職業】。
八零後九零後回憶小時候,家裡三不五時會有乞丐上門乞討,一開始來的是一些真正的窮苦人,大多是老人、孩子、帶孩子的婦女,極少看到青壯年。
而隨著時間的推移,一些青壯年也加入了乞丐大軍當起了乞丐,逐漸將乞丐這種原本因為生活困難不得已而為之的兼職,變成了附帶技能的專職。
開始的時候,乞丐乞討不在乎彆人施舍的是飯還是錢,一毛?幾毛?一塊?無所謂,隻要不餓死就謝天謝地了。
可是當職業乞丐加入到乞討的隊伍後,他們對施舍的人開始挑三揀四,飯菜不要,一毛太少,後來發展了團夥乞討,甚至上升到違法。
一人拿著把破樂器,到富貴人家家門口一頓亂吹亂打,少則幾十多則上百,不給不走。
被動接受變成強行乞討,善惡隻在一念之間。
據說乞丐這個職業最火的時候,最高一個人一年能賺幾十萬。
幾十萬,九十年代零零年代,正常一年能賺多少?
有利益就會滋生惡勢力,職業團夥便出現了,某些喪心病狂的嫌疑人還會通過偷搶孩子發展隊伍,那些離奇失蹤的也不都是賣給了好人家。
之前陳益在森冬島乾掉的那個王八蛋,乾的就是采生折割的惡心事,一槍斃掉都算便宜他了。
老吳點頭:“有,當然有……哦我明白陳巡意思了,你是想說專業乞丐是吧,我們確實救過很多孩子,最嚴重的一起案件受害者手腳都斷了,東黎刑偵總隊親自指揮,打掉了這些不乾人事的團夥。”
陳益:“牽扯到鐘黎雲了嗎?”
老吳:“我記憶中是沒有,任何犯罪都不可能徹底肅清,或許有遺漏。”
他回答的比較保守,假如當年東黎有十個團夥,能打掉七八個就算不錯,也許鐘黎雲就在剩下的一兩個團夥裡呢?
“那……老吳啊,如果我想更多去了解**十年代犯罪內幕,該去找誰呢?”
陳益意識到又該換人了,在老吳這裡得到了季浩的名字,收獲還是有的。
老吳懂,對方的意思是找犯事的人,警察知道的遠沒有嫌疑人自己知道的多,彆看筆錄寫的密密麻麻,能交代百分之**十就是坦白了。
“我得想想。”老吳仔細回憶,這次用了不短的時間。
陳益不著急,耐心等待。
五分鐘後,老吳目光中有了光彩,抬頭道:“八指謝大川!我差點把這個人給忘了,謝謝的謝,大小的大,山川的川。”
陳益:“乾什麼的?”
老吳:“早年我們轄區有名的混子,去色情場所望過風,到地下賭場看過場子,偽裝過殘疾人乞討,甚至還幫人運野生動物……我都記不清了,少見的多麵手。
彆看他隻是一個小人物,當年道上那些人幾乎都認識大川,十個人的口供裡,至少得有五六個提到過他的名字。”
陳益有了興趣,對方應該屬於那種本事不大但樂於嘗試的人:“那他該是個八麵玲瓏的家夥,怎麼成八指了。”
老吳笑道:“賭場出老千讓人剁掉的,連續兩次,你知道最離譜的是什麼嗎?他第二個手指頭被剁掉的時候,第一個手指頭還纏著繃帶。
當警察趕到,他已經把第一個手指上繃帶纏到了第二個斷掉的手指上,說是上麵有止血藥。
不服不行啊,真的是二次利用,出警的不是我,回來聽同事說可把他們給驚呆了。”
陳益:“……”
其他五人:“……”
怎麼講呢,膽大,還是腦子缺根弦?
聽起來,也算是個狠角色,對自己狠對彆人更狠,智商要是夠的話,混出點名堂是沒問題的,但也很容易徹底進監獄。
“他現在乾嗎的?”陳益問。
老吳:“六十歲的人了能乾嗎,幾年前我見過一次,在楓葉街那邊賣水果,現在不知道了,估計還在賣吧?這個年紀了不會輕易改行。
陳巡想了解更多當年的事情,我覺得問他準沒錯,消息靈通,哦對,他還當過情報販子,把這家的情報賣給另一家,再把另一家的情報賣回去,後來被兩家聯手追著打跑到了派出所。”
陳益樂出聲:“真是……一個很奇特的人。”
老吳:“誰說不是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