佘氏很快被人請去見大夫。母親似乎不再想理我,叫人將我帶去梳洗。
回到曾經的閨房,望著熟悉的陳設,心中空蕩蕩的,並沒有想象中的溫馨。儘管呂伯淵已經提醒過我,我仍然存有一絲僥幸,家人對我的愛會勝過兩府之間的利益和世俗的眼光。可顯然他比我更了解我的家人。
“阿姊。”門外傳來文秀小心翼翼的聲音。她從門前探出腦袋,眼中寫滿了擔憂,“聽說阿姊受傷了,你還好嗎?”
我從窗邊回過身,向她伸出手。往常她必定會奔向我,讓我摸摸她的頭,或是擁她入懷。可她今日隻是撇了撇嘴,委屈的說道“母親不讓我找你,我和你說句話就走。”
我點點頭,表示理解,然後勾起嘴角,向她笑了笑,“你這是要做什麼去?”
“母親叫我去抄《女子規》。”文秀眼中泛起淚花,“我知道她是想盯著我,怕我來找你。阿姊你……”以她的想象很難理解現在的狀況,即便猜到一二,在我麵前也難以啟齒。
“我沒事。”我勉力維持著嘴角的笑意,“快去見母親吧,彆讓她等急了,要挨罰。”
文秀猶豫地點點頭,縮回脖子,轉眼又探出頭來,“待我忙完了,再來找阿姊。”
“好。”我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,直到聽見她離開的腳步聲,才斂去臉上的笑意。
轟隆一聲,驚雷滾滾。眨眼間,大雨傾盆。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欞上啪啪直響,霎時間便落下一地水窪。
空氣裡混著潮濕和塵土的氣息,讓人越發的煩悶不安。
我昏睡了一覺,不知不覺已是傍晚。
窗外的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,反而越下越大,將院落中盛開的花朵打落,有些淒涼地掛在枝頭上。
我望著窗外若有所思,恍惚聽見有人報老爺回來了。
心臟驟然提起。
我已見識過母親的冷漠,很難想象父親將如何待我。他聽聞我要和離時,是勃然大怒還是失望至極?是家法處置,跪祠堂,還是索性叫我綁了送回去?
無論哪一種,注定不會好過。
在這種時候,我居然還能有一絲好奇,呂伯淵能猜中幾分。
直等到天都黑了,沒有人來叫我去見父親,也沒有人來找我,甚至沒有人來請我用飯。門外的丫頭為我點亮屋裡的燭火。
闊彆五年,昏暗中重新打量這間屋子,居然感到了陌生。
不禁黯然暗忖,這裡到底還算不算我的家。
沒有人和我說話,也無事可做,我等在房中,又不知過了多久。
偌大的宅院裡靜悄悄的。我隱約聽見父親的腳步聲,近了,又遠。
看來今日不會找我。
我垂下眼簾,再次考慮呂伯淵的建議;默默坐在窗前,想母親什麼時候才會放我出去。我這一番折騰,若隻換來被家人背棄,著實可悲。
“妹妹。”門口傳來兄長低沉的聲音。
我抬頭望去,見他麵露慚愧地站在門口。
我不敢讓他進,怕他與文秀一樣,不能進來。
所以默默的看著他,等他說話。
“我進來了。”他這樣說著,一步跨過門檻。像是說給我聽,又好像不是。
“哥…”我眼看著他靠近,不敢眨眼,生怕抑製不住的淚水太過突兀,惹兄長擔心。
他似有所感,來到窗前,寬厚的手掌輕輕覆在我的頭頂,輕聲道“你嫂嫂都和我說了,她哭著說你受了很多委屈。母親不讓任何人來,想讓你好好反省。可你嫂嫂都哭成那樣,我怎能不來看你?我阿妹受了這麼多委屈,心裡的眼淚恐怕比天上的雨水還多,怎麼能放著你一個人在這裡。”
我睜著眼睛,兩眼酸疼,一動也不敢動,連呼吸也輕輕的。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,讓我看不清兄長的臉,我不知他是不是也在流淚。聽見他嗓音裡也帶著幾分哽咽。
“哥…”身體不自覺地微微顫抖,我深吸一口氣,極力克製內心的酸楚,故作輕鬆道,“哥…我沒事。”
“嗯。”兄長應了一聲,似乎想要說什麼,又咽了回去。好一會兒,才緩緩開口,“你餓不餓?我去給你拿些吃的。”
我頓時明白什麼,搖了搖頭,“彆去,會挨罰的。”
想起小時候我們常常這樣,此時說來,不約而同地笑出聲。房中沉悶的氣氛隨之顛簸,又隨著笑聲的消逝重新落在我們身上。
時間像滑落的燭油,凝滯而遲緩。
“回去吧,莫叫母親知道了。”我低下頭,眼中的淚水直直的墜落在手背上,尚有餘溫,“替我謝謝嫂嫂。今日多虧了她,我才能出來。定也叫她受了不少驚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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