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青山一直昏睡,躺在床上一動不動。母親派人來問過好幾次,最後實在不放心,親自過來探望。即便我這個親生女兒就在眼前,她也沒有多看我一眼。她竟然可以在一張臉上同時流露出關切和冷漠。讓我徹底失去了對她的最後一絲依戀。
窗外雨水綿綿,大約過了半個時辰。盛青山終於從昏睡中醒過來,緩緩地睜開眼睛。
我連忙上前,見他神色茫然,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,輕聲問道“還疼嗎?”
盛青山本能地捂住胸口,喃喃道“已經沒事了。”又問,“羅聖手來過了?他怎麼說?”顯然他對自己突發的心痛也很疑惑。
我不答反問“你以前可犯過心疾?”
“心疾?”他定定的看著我,“沒有。從未聽說我有心疾。”
“最近可是又熬夜費神?”我盯著他的眼睛,不想讓他逃避。
“沒有。”他看著我若有所思,“羅聖手跟你說了什麼?”
“說你過於辛勞引發了舊疾。”雖然對不住羅聖手,但我還是想要一個答案。
“舊疾?”盛青山眼中閃過一絲懷疑,“什麼舊疾?”
我心頭一緊,強裝鎮定“你有什麼舊疾你不知道?”
“軍醫從未提起過我有舊疾。”盛青山沉默片刻,認真地答道,“既然羅聖手說了,可開了藥方?你不用擔心,我拿去給軍醫瞧瞧,或許不是大事。”
都不是。那夢中他的心疾從何而來。如今為何提前一年患上此症。
盛青山見我遲遲不答,以為病情不好,故作輕鬆的說道“夫人這是在關心我?”
我白他一眼,實在不敢往那壞處想。
“有夫人掛念,也不枉我以命為娉,娶你為妻。”他目光如炬,臉上掛著笑意,可那笑容還未成型,盛青山忽然一陣巨咳,當即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我大驚失色,趕緊讓他躺好,為他平複呼吸。
房間裡回蕩著他痛苦的喘息。窗外雨聲更大,一片淒清混著雜亂。
“我沒事。”他緊緊攥住我的手,嘶啞地說道,“彆怕。”
到底誰該害怕!我在夢中見過他心疾發作,勉強能夠鎮定,“盛青山,你入陽城時,城關已破,你可還記得那斷壁殘垣?”夢中他對我說,若是見他發作,就隨便問他些戰事,能讓他轉移心神,不那麼痛苦。我彆無他法,隻得照做。
他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提起這樁事來,但仍一邊捂著胸口痛苦地喘息,一邊努力的回憶,“……我趕到時,已經晚了,郝太守遇害,他……”盛青山加重了握我的力道,仿佛要將我手指捏碎,我甚至能感覺到他身體禁止不住的顫抖。
“盛青山,你可曾去過太守府?”我不敢停下,生怕他再次昏死過去。那是郝仙玉的家,也是靈卉的家。此時許多戰事還未發生,我知道的有限,臨時能想起來的不過這些。
盛青山眉頭緊鎖,不解的看著我,“去了…太守府上下拚儘全力…無一幸存……”
我絞儘腦汁,回想他曾在信中告訴我的那些。盛青山漸漸領悟我的意圖,努力配合我天南地北地回憶。慢慢地,他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,眼神也逐漸清明。
我知道他已熬過了那一刻,如釋重負。靜靜看著他,不再說話。
“我究竟得了什麼病症?心疾?”他慎重地看著我,似乎誤會我有所隱瞞。
“……你沒有心疾。”我斟酌詞句,小心翼翼地回答,“羅聖手說你身體康健,隻是不宜情緒激動。”
盛青山半信半疑地重複道,“情緒激動?”他雙目微斂,顯然也覺得這個理由難以令人信服。
“你若不信,可以自己去問羅聖手。亦或是讓軍醫再查。”我心中隱約有了答案,卻不敢再試。語氣冷淡道“你快走吧。你若在這裡有個好歹,整個相府恐怕都不得安寧。”
雨未停,盛青山的臉上寫滿陰霾。他深深望了我一眼,緩緩起身,一言不發地離開。房內重新陷入寂靜,我扭頭望著他的背影,漸行漸遠。
盛青山,你是自作自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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