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了解雨眠,故而領她進入呂府時,心中並不擔心她會觸怒呂伯淵。但雨眠會賴在呂伯淵身旁不肯回家,實乃我始料未及。
就連呂伯淵也對傷心哭泣的雨眠露出幾分無措。
“薑雨眠,”我額角突突直跳,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,“快放手。”
然而雨眠摟著呂伯淵的脖子,抽抽噎噎,“嗚,伯伯跟我們回家。”
我不敢使勁拉扯,生怕牽動呂伯淵腿上的傷,眼見威逼利誘都不見效,隻得連哄帶騙,“伯伯腿疼,不能跟我們回家。等伯伯腿好了,我們再帶他回家好嗎?你再這樣勒著他,伯伯要腿疼了,伯伯也要哭了……”
我目光掠過呂伯淵,恨不得讓他立即哭個幾聲,幫我哄住雨眠。然而對上他盛滿笑意的眼眸,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好在雨眠聽了進去,漸漸鬆了手。
我生怕她變卦,話也來不及說,匆匆抱著她離開。
待踏入回春堂,已然精疲力儘。
推開院門,正想呼喚雲洲。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將他拋上了天。
屬於孩童的清脆的笑聲在院中回蕩。
我怕嚇著他們,直到盛青山穩穩接住雲洲,才三兩步趕了過去“你怎麼來了?”
盛青山上下打量我,又低頭瞧了瞧雨眠“回來了?”
盛青萸聞聲也從房中走了出來“阿姊,你可算回來了。”
“娘親!”雲洲從盛青山懷中轉身向我撲來,方才玩得興奮,此時小臉紅撲撲的,黑曜石般的眼睛撲閃撲閃,猶如燦爛星辰,“娘親……”
我本擔憂他被留在家裡會悶悶不樂,見他這般暗自鬆了口氣,走近盛青山將他接入懷中,情不自禁地親了親他的臉頰,“方才怕不怕?”
“不怕。”雲洲望著盛青山笑個不停,仿佛他一個眼神就能讓他開心不已。
我放下心來,抹去他額上的汗珠,“讓青姨給你擦擦汗好不好?娘親與伯伯有話要說。”
雲洲目光緊緊追隨盛青山,眼中的崇拜與依賴幾乎要溢出來,雖有些不舍,但在青萸的溫柔安撫下,終是乖乖隨她進屋。
盛青山亦隨我走進屋內。
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,靜謐而溫暖。
“有事?”耳邊傳來隔壁屋中的歡聲笑語,我神情鬆懈,為他斟上一杯清茶。聽聞呂伯淵說他為了找回何正武做了很多,無論如何我心存感激。
盛青山望著我,溫柔地說道“聽說你清晨去了城門,隻是不放心你。”
我垂眸,心中再次泛起酸澀,但很快便按捺下去,“總要麵對。”
“狼牙軍凱旋,接下來幾日便會論功行賞。”盛青山在桌邊坐下,手握茶杯,眉宇間是隱隱的擔憂,“何家恐怕會提起兩個孩子的事,你可想好應對之策?”
“為他們選一個父親?”我坦率挑明,輕啜一口清茶,嘴角挑起一個自嘲的笑容,“龍潭虎穴,有什麼區彆?”
“你莫不是要為他守節?”盛青山臉色凝重起來,眼中滿是關切,“我知你不信我,你急著去見呂伯淵,他定也是告訴你一樣的結果。你莫要執著,他若回得來,定然已經回來了。你我有過婚事,何家不會善待你。雖有了孩子,但你們並未有婚約,還有轉圜的餘地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我誠懇地說道,“我隻不想這般草率倉促地為他們找個父親。”
不等他回答,我望著他的眼睛,一字一頓,“你知我有多害怕回到那方院牆裡去?我閉上眼睛總會回想起夢裡的種種,每每看見那些熟悉的臉都膽戰心驚。我日夜翻來覆去的死,實在沒有勇氣再踏入一步。如今有雲洲和雨眠,我更不敢讓他們涉險。”言畢,我輕歎一口氣,“我與你兩世夫妻,誠然仰慕過你,也曾心動想要破鏡重圓,但事到如今,我們回不去。你勸我不要執著,你又何曾不是固執?偏我來時不逢春,隻怨你我有緣無分。你也該放下。”
茶香嫋嫋,我望著門外的翠綠的藥草,心如止水。
盛青山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儘,默不作聲。
直到雲洲和雨眠從隔壁房間竄進來,如同兩隻快樂的小鳥,撲進他的懷抱,一聲又一聲地喊著伯伯。
他才緩緩開口“叫義父。”
此言一出,不僅是我,堪堪跨入房門的盛青萸也詫異地看著他。看房內氣氛也知道那不是我的主意,視線不斷在我與他之間來回逡巡。
雲洲聞言,立刻響亮地喚了一聲“義父”,咯咯笑著攀上了盛青山的膝頭。
雨眠則遲疑地看著我,“娘親……”
我無奈地看向他,心中五味雜陳。如果何正武回來,盛青山作為世伯,順其自然認作義父不算什麼。但此時認作義父,難免引人遐想。
盛青山直視著我,聲音沉穩而堅定“你不願,我不逼你。但憑你一己之力,爭不過何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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