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內燭光搖曳。吩咐奶娘將雲洲和雨眠領進房中,唯有稚嫩的身影映入眼簾,方能稍減我心頭的不安。
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,喧囂之聲穿堂而過,隱約能聽見爭執。
雲洲伸著腦袋,一臉好奇的模樣,若不是奶娘眼疾手快將他攔住,恐怕已衝到前堂看熱鬨去了。而雨眠,依偎在呂伯淵身旁,如尋著依靠的雛鳥,好像發生什麼都不在意。
我麵上裝作無事,內心波濤洶湧,情不自禁地豎起耳朵,試圖捕捉每一絲細微的聲響。果不其然,隱約聽見幾聲“叫她出來”,又聽見幾聲驚呼哀嚎。
“姑娘,”顧明彰壓低了聲音,輕扣院門,探身而入,恰好與立於門前的我目光交彙,匆忙解釋,“門外來了一夥官差,說要搜咱們的地方。瞧著是一路搜過來的。呂大人的兩位隨從將人攔住了,眼看著就要打起來,您看……”
我微微蹙眉,故作鎮定:“他們可出示了搜查的公文?”
顧明彰愣了愣,臉上露出意外的神色,誠實道:“沒有。”
“那就讓他們拿了公文再來。”我義正辭嚴,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,“即便是官差,也沒有私闖宅院的道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顧明彰麵露難色,欲言又止,“這一路都是這樣搜過來的。”
“一路錯著來,那便是對的了?”我語氣冷峻,少有的不留情麵。
顧明彰尷尬地垂下頭,低聲應了聲“是”,而後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。
前堂的喧鬨愈演愈烈,此起彼伏,間或能聽見顧明彰焦急地勸阻聲。
“怎麼了,怎麼了?”何嬤嬤握著鍋鏟自廚房向外張望,不知看見了什麼,急得跺腳,“哎喲哎喲,怎麼動起手來了!怎麼打人呢你們!!”
我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呂伯淵,隻見他兩耳不聞窗外事,狀似專心致誌地握著我的書卷在看。
“他們好像打起來了……”我擔憂地說道。
雖未見過林生與河石的身手,可我知道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。
回春堂裡的小廝、跑堂,包括顧明彰,都是老實本分的人,倘若摻和進去,定是要吃虧的。
“現下信了?”呂伯淵不答反問。
在他們來之前我或許還有幾分心存僥幸,此時見他們堅持不肯離開,便知呂伯淵都說中了。心中那點僥幸已然熄滅,神色黯然道:“信了,又能如何?”
“等。”呂伯淵輕輕放下書卷,抬起眼眸看著我,“還有,我餓了。”
我怔怔地看著他,不知他話中幾分真假。
“真餓了。”他像是看出我的猶豫,笑著說道,“我不愛吃紅燒肘子。除非……是你親手做的。”
“想也彆想。”我本能地拒絕,轉眼又看著門外憂心忡忡,“指不定一會兒衝進來了。”
呂伯淵撐著下頜,滿臉無奈:“你若不放心,可將護衛召集在院中。”
我猶豫不決,但仍依他所言,吹響了特製的骨哨。
哨聲尖銳而悠揚,雖不響亮,卻足以穿透暮色,喚來隱藏在暗處的護衛。
他們身形矯健,自牆頭飛掠而下,落入院中,猶如暗夜中的幽靈,嚇得院中的奴婢們驚呼連連,四處逃竄。
唯有雲洲興奮得拍手,“哇!娘親,他們就是武林高手對不對?!”
我連忙捂住他的嘴,輕聲告誡:“噓……他們是來保護我們的。”
雲洲兩眼閃閃發光,仿佛夜空中閃耀的星星,璀璨奪目,一眨不眨地盯著院中的護衛,“來保護我們的武林高手!”話音未落,他比劃著軍營學來架勢,向空中一連揮舞了幾拳。
雨眠淡淡地瞥了眼窗外,不動聲色地挨著呂伯淵,繼續與奶娘玩翻繩的遊戲。那份從容不迫,與呂伯淵如出一轍。
呂伯淵看著翻飛的繩花,意味深長道:“雨眠若能分給娘親一半耐心,就好了。”言罷,他將目光定格在我臉上,似笑非笑,“現在可以開飯了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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