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陪著紅了眼眶,兄長默默點頭,似是真的聽進去了。
正要再說些什麼,門外忽然傳來篤篤的敲門聲。
“大爺,夫人,該走了。”
話音不大,卻穿過門扉,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裡。
淚水猶如決堤,急湧而出,像是要把多年想見而不能見的思念都宣泄出來。
兄長見狀唉了一聲,寬厚的手掌輕撫我的頭頂,終忍不住將我攬在懷中,“你莫要哭了,還會見的,回去也莫要再哭,仔細傷了眼睛。多多保重。”
兄長的聲音亦如從前醇厚而溫柔,像春日的暖風拂過心頭,帶著不舍的輕顫,於心湖吹皺層層漣漪。
心中酸疼,直頂上鼻腔,我再也無法抑製,撲在兄長懷裡,嗚咽出聲,“兄嫂莫要不來找我,遇到難處定要告訴我,莫要為我憂心,下次我帶雲洲和雨眠來見你們。”
“好好。”兄長摟著我的肩膀,輕拍我的背脊,柔聲哄道,“你去屋裡坐一坐再出去,莫要讓冷風吹了眼睛,落下毛病。”
我拚命搖頭,哪裡舍得,緊緊捏著兄長的衣袖,泣不成聲。
“大爺,時候不早了。”門外催了又催。
“我們走了,你好好保重,啊。”兄長鬆開手臂,腳步挪了又挪,仍轉身哄我,“莫哭了,莫要哭了,傷眼睛,啊,還會見的。”
我依依不舍地跟到門邊,佘氏緊緊握著我的手,眼中滿是感激,一切儘在不言中,臨走帶著哭腔道“妹妹保重。”
“阿姊,我舍不得你。”文秀落在最後,滿臉淚痕,梨花帶雨。
我疼惜地摸了摸她細嫩的臉龐,好聲囑咐“回去莫要多嘴,免得給兄嫂惹麻煩。”
她聞言連連點頭,一邊抹淚一邊抽噎道“我知道,我已經長大了,我知道的,阿姊放心。”
我並不知道她今日也來,盯著她看了又看,心裡疼得緊,“瘦了。要多吃些。”
她點了點頭,又搖頭,“娘親說再高了不好。”
“文秀。”說話間,兄嫂已上了車,低聲喚她。
文秀一急,眼淚刷地落下,撲簌簌滾落在前襟上,“阿姊你好好的,一定要好好的。”
我還未反應過來,她已撒了手,向馬車跑去,纖瘦的身影蹭蹭幾步便隱入了車裡。
駕——
車夫一聲吆喝,急不可耐地催動馬匹。
門簾被掀起一角,隻見著嫂嫂的裙擺,看不清表情。
我站在門前輕輕擺手,目送馬車消失在街道儘頭,已然上氣不接下氣。無法彌補的遺憾像在心上開了個窟窿。
“主兒,咱們回吧?”千越小心翼翼地扶著我,輕聲勸慰,“這一下午,又是涼水,又是急得出汗,這會兒又哭這一通,您這身子,受不住的。”
…
回到院中,我已平靜下來,舟嶼也已經回來了。
盛青山的情況與我料想彆無二致。
早朝上,蕭景宸口頭應下賜婚。
長皇子能夠聯姻,自是皇家的喜事。
龍顏大悅,皇帝當即留下幾個皇子共享家宴,並召來了各自的母妃。
席上觥籌交錯,好不熱鬨。
然而此等消息,如春風過耳,藍鳳秋自然很快就聽說了,即刻差人邀盛青山入宮。
時至今日,兩人身份迥異,兩國聯姻在即,盛青山心中疏離,對其不假辭色,枯坐許久。不知不覺間,還是著了藍鳳秋的道。
熏香繚繞,似有迷情之效,令人沉醉而不自知。
舟嶼找到他時,藍鳳秋已將人擄上了床榻,四周全是輕紗曼舞、性感妖嬈的宮女。她們或笑或纏,圍著他,誘惑他,像是一群吃人的妖精,要將他吃乾抹淨。
“我從沒見過哪個女子像她這麼瘋癲。”舟嶼眉頭緊鎖,眼底儘是不堪回想的嫌惡,“她用儘一切辦法,一個女人能對男人施展的所有手段。”
我頭腦昏沉,製止她說下去,個中細節,沒什麼比感同身受更清楚了。
“這解藥……”舟嶼從懷中掏出瓷瓶,語氣無奈,“實在是沒有機會。”
我心知這是沒有辦法的事,接過瓷瓶握在手中,掌心立即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,“他們可說了些什麼?”
“說了,但言辭混亂,難以捉摸。”舟嶼回想片刻,不解道,“她說她受過的苦,你們應該加倍償還?她問他為什麼不會痛?問他為什麼對她那麼殘忍?越說越激動,差點殺了他。”
“後來呢?”我揉著額角,強打精神,“盛青山可有安然出宮?”
“後來,皇帝帶著一群皇子突然駕臨,那場麵……”舟嶼表情複雜,介於尷尬與嘲笑之間,語氣也變得古怪,“瘋子果然是瘋子。她衣衫不整,還笑得出來,就一條胳膊了,還要勾著長皇子的脖子,問他要不要娶她。她是不是忘了自己那條胳膊怎麼沒的?”
舟嶼頓了頓,像是在挑選一種更合適的語氣,讚賞或是佩服“長皇子也是個狠人。他望了一眼床上的大將軍,麵不改色,說故人敘舊也是應該。
藍鳳秋正得意,眾人賠著笑呢,他拔刀就把那些侍候的宮女都斬了。胳膊,腿,腦袋,到處都是殘肢,根本跑不了,到處都是血。嚇得藍鳳秋臉色煞白,腿都軟了,跌坐在地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”
我抬起眼簾,將她興奮的神色儘收眼底,不無擔憂地問道,“皇帝怪罪了長皇子嗎?”
“沒有。”舟嶼搖了搖頭,“哪裡顧得上責罰他,什麼也沒說就走了,那些皇子出了門一個個膽汁都要嘔出來,老皇帝大概要臉麵躲起來吐去了吧。他們嘔得太大聲了,聽不見裡頭說了什麼,但長皇子將大將軍一起帶出來了。回了齊王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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