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心不在焉隨連枝又逛了一會兒。
連枝察覺我有心事,意猶未儘地說累了,便上車回家。
我越想越覺得不安,呂伯淵發現了這些人了嗎,蕭景宸掌管布防可有防著這些人呢,倘若手下的人疏忽,惹出亂子來,誰也逃不了責罰。
想來我已經好些天沒有見過蕭景宸和盛青山的蹤影。
一路無話。
連枝見我心事重重,留我一人在房中安靜休息。
思慮再三,我先是提筆給呂伯淵寫信,將在城門邊的發現詳細告知,並特意囑咐小心藍鳳秋。我雖未對他明說自己要殺藍鳳秋,但也從不瞞他針對藍鳳秋的意圖和舉動。他向來聽之任之,偶爾還會附言幾句。
而後差人去尋蕭景宸和盛青山,請他們閒時過來一趟。
午飯後,連枝興致勃勃地說起酒莊上的事。說我埋在酒莊裡的忘憂和藥酒已有三年之期,要不要取出來?問葛老與羅聖手什麼時候回來?
她知道我胸前受過重創,不知是師父與師兄的手筆;知道他們人在宮中,不知我與他們疏遠已久。
我隨口敷衍,她信以為真。滔滔不絕,猶如多年前一般親切。她問我葛老是不是還那麼愛吃獅子頭,問羅聖手是不是還那麼不愛說話,說聖手年紀大了應該找個姑娘成家,說了許多許多……
我神思恍惚,若他們回來過,這些應該都答得上。
連枝以為我還在想事,漸漸收了聲。
她總是最懂我的。
“連枝,”我回過神來,將她拉至身邊坐著,“你來這麼久,還沒有問你,你與阿平過得好不好?”
“小姐放心,阿平待我很好。”連枝垂首,臉上透出幾分羞澀,“他將我當做孩子一樣寵著。生怕我摔著累著,總想替我多分擔。他對瑞哥兒也好,讓孩子騎在脖子上玩耍,與親生父親一樣。”
我欣慰地點了點頭,“王嬤嬤近來可好?”
“婆母身體康健,隻是因為看顧客棧,老隨著天氣悶悶不樂。”連枝無奈道,“若是天氣晴朗,花開得好,客人多,她便高興。若是天氣陰雨,花被淋了,客人稀少,她就唉聲歎氣,生怕沒臉與你交差。”
我笑了笑,“我知她認真,才放心交給她。你回去勸一勸,莫要讓她為此掛懷。她那客棧賺得比另幾處都多。”
“勸過。哪裡是能勸動的。”連枝隨著我笑,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。陽光落在她臉上,柔和而明媚。
我癡癡地望著她,因她此刻的幸福而幸福。
院中的大樹上忽而落下幾隻鳥雀,嘰嘰喳喳,不知在說什麼。
連枝驀然扭頭望向我,認真道:“小姐,我想給阿平生個孩子。”
我怔愣一瞬,當年她解毒與生產離得太近,能活下來已是萬幸。身體虧空得厲害,雖恢複了一些,仍不比常人。孩子皆是母親的血肉,再受一遭談何容易。
見我沉默不語,連枝垂眸將鬢角的碎發捋至耳後,緩緩道:“我知道這很難,可他與婆母對我那般好,我若不能為他做些什麼,心中實在難安。
你不知他有多麼喜歡孩子,想到他這麼好的人,沒有自己的骨肉,我怎麼忍心呢?其實,倘若我真的不能生,我想著,為他納個良妾……”
我全未料到她會好端端地說出這樣的話來,愣愣地看著她。
“我知道小姐會怪我傻,這世上哪有願意給丈夫納妾的婦人呢?”連枝勾起嘴角,不知想到什麼,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,“可我真的這樣想。他若因我沒有孩子,無以後繼,我會愧疚得吃不好睡不著,死不瞑目。”
“……連枝,”我腦中一片空白,好不容易感受到的幸福,頓時煙消雲散,“你莫要胡說。阿平未必如你這般想。”
“他不願意。”連枝臉上的笑容猶如泡沫,輕輕一碰,驟然炸開,變成了委屈要哭的模樣,“我與他商量,他堅決不肯納妾,他說他有瑞哥兒足夠了,與親兒子一樣。您看,他就是這麼好的一個人。所以我隻能來求小姐,讓我為他生個孩子吧。就算死了,我也甘願。”
我從未想過這一層,心中像是被什麼扯動,隱隱生疼。
良久,我強打起精神,瞪著她道,“莫要再讓我聽見你說這混賬話!你當你的命能活下來那麼容易,你這些年吃了多少補藥,難道是為了讓你在我麵前說這些?你那麼容易豁出命去,瑞哥兒怎麼辦,阿平怎麼辦?我們都想你好好活著,你卻張口閉口死也甘願!世上多的是辦法!哪裡就用得上你的性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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