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我緘口不言,蕭景宸好聲解釋:“此舉雖有見死不救之嫌,但青山說得不無道理。若那些人是專為他來,救得一時,難保明日。倘若對方揣測他與我們呼應,隻會更加忌憚,徒增禍端……”
話音甫落,我輕抬眼簾,平靜地看著他,“我明白。”
鑒於從前種種,他們顯然不信我真能置身事外,欲言又止。
我輕歎一聲,幽幽道:“我雖開設醫館救死扶傷,但終究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,懂得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。他萬般無辜,也是苗國的皇子,與我無關。你們此時已然焦頭爛額,不會給你們增添麻煩。”
盛青山似是想起什麼,麵色凝固了一瞬。
蕭景宸亦垂下眼簾,悶悶不樂。
我將視線越過他們,投向門外,任由沉默在房中縈繞徘徊,若有所思。不知為何,總覺得哪裡不對,可又說不上來。
忽而,一團毛茸茸,白色的蹤影,於藥田中快速掠過。
“……快抓住它。”我驟然站起,指向門外。
盛青山與蕭景宸聞言,不約而同地回頭。
對於雨眠的小兔跳出柵欄,盛青山早已見怪不怪,隻見他長腿一邁,便輕而易舉地捉住了白兔的後頸,隨手擲回欄內。
“雨眠念叨了幾次,生怕回來時兔子丟了,”他拍了拍手,抖去官服上若有似無的灰塵,“索性讓我帶回去,叫她自己照看更加放心?”
我近來確實無心照顧這些,微微頷首,“隻是要勞煩你做個更高的柵欄,明明是一樣的兔子,一隻從來不會逃,一隻不僅能跳出來,而且越跳越高。”
“你怎知不會跳的就不會逃?”盛青山仍在桌邊坐下,經過此事,臉上的陰霾散去,閒聊一般道,“另一隻不跳,是因為它在柵欄下打洞。沒有逃出來,隻是洞口每次都被填回去罷了。”
我竟不知有這樣的事。
盛青山見我將信將疑,再次起身立於門前,一副事實為證的模樣。
我隨他步出門外,順著他手指的方向,果然看見柵欄邊翻土的痕跡。
“跳起來的未必聰明,打洞的或能逃之夭夭。”他隨口感歎。
一時間,腦海震響,紛亂的思緒漸漸凝聚成型。
我注視他,而後鄭重地望向蕭景宸,“或許他們的目標不是赫連裔?”我字字珠璣,打腳底湧起一股寒意,愈發覺得非同小可,“而是藍鳳秋?”
苗國投誠,不隻是使團帶著獻禮遠道而來,他們還要將藍鳳秋留在茂國。沒有人問及她的意願。兩軍對壘,她逃離苗國皇宮,毅然投靠盛青山。天機台已然完工。她的意願如同高台,巍然聳立,毋庸置疑。
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她不會逃。她會成為茂國的神女。即便得不到盛青山,她會在他之上,高他一等。她會接受賜婚,享儘尊崇。她若全心全意輔佐蕭景宸扶搖直上,將來共赴榮華也未可知。
然,藍鳳秋豈是池中物,又豈是凡夫俗子所能揣測?
苗皇親封的異姓公主留不住她;區區皇子妃,就能滿足嗎?
她在哪裡不是萬眾矚目的神女?
這樣想著,我仿佛聽見藍鳳秋倉促而隱秘的腳步聲,如同戰鼓擂動,緊盯著盛青山道:“祺哥兒在哪兒?”
如果要走,她一定會帶祺哥兒一起走。
那是她唯一的親人,是她舍棄尊嚴也要護佑的骨肉。
“今日一早被接去了宮中……”盛青山麵色凝重,顯然同樣意識到問題的嚴峻,“我馬上進宮。”
蕭景宸立刻起身,“我去城門。”
我將兩人送至回春堂前。
盛青山當即翻身上馬,絕塵而去。
蕭景宸輕扶我的肩頭,溫言叮囑:“隻是猜測,莫要太過擔憂。你放寬心,有我們在,絕不會讓她跑了。一旦有了消息,我會第一時間派人傳信給你,切莫因此憂慮。既知有危險,近日待在院中。她若出宮,未必不來尋你。莫將身邊的人都放出去,留下幾個防身。”
我連連點頭,看著他上馬,“你也小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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