錚——
古琴發出最後一聲嗡鳴。
似是因為堂中太靜,琴師久久沒有再撥動琴弦。
女使們悄然停下腳步,嘈雜聲與談笑聲,緩緩落下。
習慣風花雪月聲色犬馬的男人們,靜默了。
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捂住了嘴巴。
他們的眉毛還會動,他們盯著我,若有所思。
他們的眼神有了變化,終於不用那種戲謔消遣的目光看著我了,他們認真地審視我。
那些女公子也盯著我,神色緊張,似是怕他們將我吃了。
一個女子,居然肖想不問雌雄,雙鶴齊飛。
然而對“離經叛道”,已經悄悄議論我多時的眾人,實在是疊加不出更多的花樣了。與相府斷親、和大將軍義絕、生下何正武的遺腹子、婦人行商、慶功宴相比,口吐狂言實在是最微不足道的罪名。
突兀的笑聲猶如鋒利的刀刃,劃破平靜的假象。
露出內裡不堪入目的心腸。
男人們錯愕地看向秦興林,眉頭緊皺,像是看著一個叛徒。
隨著笑聲越來越大,他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。
近些年不是沒有人唱這樣的高調,在場的女公子哪一個不是這樣的心思?她們穿著男人的衣裳、做男人們做的事,她們以為模仿男人,便可和男人平起平坐;但在男人們眼裡,這不過是另一番情趣罷了。
他們不動聲色地無視她們,見縫插針地調戲揩油,他們像馴服烈馬那樣哈哈大笑,像拋出骨頭的主人般挑起眼梢,然後踐踏她們的尊嚴取樂。
他們異口同聲地說,既是女公子,還計較這個?
是以,女公子們一個接一個地被扼住了咽喉。她們讓粗壯的胳膊爬上了她們的肩膀,借著義氣的名義,被明目張膽的挑逗;哪怕她們羞紅了雙頰,或許已經心生退意,那些肮臟又貪婪的黑手仍不肯作罷。
男人們的眼睛裡一度盛滿了戲謔和得意。毫不避諱。
甚至若有似無地瞟向我。
“哈哈哈哈哈…”秦興林渾不在意,笑得花枝亂顫,猶如醉酒一般,“薑老板雄心壯誌,不讓須眉,令人佩服。”
我側首望向他,嘴角揚起一抹欣慰的弧度,今夜第一次提起酒杯,“敬巾幗不讓須眉。”
除了秦興林,眾人皆默默。包括,我的兄長。
我不以為意,一飲而儘。
“嗬,沒想到昔日閨秀典範,也要做女公子了。”不遠處,傳來一聲輕嘲。他口中的女公子仿佛娼妓一般輕賤。
茶樓中,品茶論道,是常事。
我放下酒杯,仰首挺胸,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“文君不才,做不得什麼女公子。竊以為,做女子也沒什麼不好。”說話間,我將目光落在一位女公子身上,她已被灌了不少酒,眼神迷離,搖搖欲墜,“做女子,想做的事,也一樣可以做。世事艱難,並不會因為穿著誰的衣服,就能容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