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壽宮中,月上中天。
“每次出宮都鬨成這樣!宮外到底有什麼好的?”芳華姑姑難得地發了脾氣。
她一邊說著,一邊憂心忡忡地檢查著葉傾懷脖子上的傷口。
“已經不流血了吧?”葉傾懷坐在木椅上側過脖子,讓芳華姑姑方便查看。
芳華姑姑皺著眉仔細看著,血汙中似乎有凝結的血痂,但看不出來是不是完全不流血了。她不敢上手,怕碰壞了傷口。
秦寶珠始終站在一旁,她扶著右臂,看著葉傾懷,眼中有些凝重。
葉傾懷認識她這麼久以來,還是第一次見她神色這麼嚴肅。想來她也是沒想到,自己剛一進宮就碰到這樣的事吧。
葉傾懷有些自責地低下了頭,道“朕貴為天子,要救一人卻還得以命相逼,苦苦相求。讓你見笑了。”
說完,她從嘴角擠出了一個苦笑。
秦寶珠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,她眼中浮上了淚花,哽咽道“陛下以命相救,民女銘感於心。還請陛下以後不要再為了民女冒這樣的險了。”
葉傾懷輕歎了口氣,道“朕沒有什麼本事,可能護不住九州萬方。但是身邊人,朕還是能想辦法護住的。你快起來,等下周爺爺來了讓他給你看下。他們怎麼對你下這麼重的手?”
秦寶珠正要作答,外麵突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。
周守一來得風塵仆仆。他進了屋關上了門,無視了跪在一邊的秦寶珠,徑直走到葉傾懷身邊,一眼就看到她脖子左側染著血跡。
“取塊小點的冰磚來,再拿條乾淨手巾。”周守一放下藥箱,對芳華姑姑道。
葉傾懷見他如臨大敵的模樣,道“沒有大礙。周爺爺你先給她看看,她傷到胳膊了。”
說著,她用眼神對周守一示意了一下秦寶珠。
周守一卻理都沒理她,上前撥開她頸側的碎發,查看起她的傷口來。
“有沒有大礙你說得不算。”周守一皺著眉頭道,他用藥水清理了傷口,確定了傷口不深,才從藥箱裡取出了一張乾淨藥貼來,在上麵撒了厚厚的一層淺黃色藥粉。他一手拿著藥貼,一手撥開葉傾懷頸邊的散發,眨眼間,熟練地將那貼藥敷在了葉傾懷的傷口上,幾乎沒有藥粉灑落下來。
“按住!”他示意葉傾懷替他按住藥貼,語氣中蘊藏著厚積薄發的怒氣。
葉傾懷立即老老實實地照做。
“長本事了,還學會抹脖子了?”周守一一邊收拾著東西,一邊道。
葉傾懷沒有辯駁,反倒賠著笑,衝他示意了一下秦寶珠的方向。
周守一回過頭去看向秦寶珠,徑直看向了秦寶珠扶著的右臂。
他走到秦寶珠身邊,道“你坐下來。這樣跪著我怎麼給你看。”
秦寶珠用左手抹了抹眼角,站起身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。
周守一從藥箱裡掏出一把剪刀,就要剪去秦寶珠肩上的衣物。下剪子之前,他對秦寶珠道“這件衣服留不得了。”
秦寶珠略一猶豫,點了點頭。
問過後,周守一側過頭來餘光看向葉傾懷,問道“陛下不用回避嗎?”
葉傾懷怔了一下,道“不用。朕明天就給她個位分。”
周守一瞪大了眼,回過身來看向葉傾懷,滿眼都是詫異,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。
葉傾懷眼見他要發作,搶先道“你先把她治好,其他的回頭再說。”
周守一揣著滿腹的疑問回過頭來剪開了秦寶珠的衣服,他查看一二後,帶著幾分驚訝幾分敬佩問秦寶珠道“你不疼嗎?”
“有點疼。”
“有點疼?”周守一加重了“有點”二字,又道,“你整個胳膊都脫節了,真虧你還能麵不改色地堅持這麼久。”
說完,周守一一手壓著她肩頭,一手扶著她的臂膀。說時遲那時快,隻聽一聲悶響,周守一猛一用勁,便將她的骨頭接上了。
秦寶珠狠狠抽了一口冷氣,疼得大汗涔涔而下。
“好了,這幾天彆抬這隻胳膊。”說完,周守一又取出了些藥油塗在她的肩膀處。
這時,芳華姑姑拿著冰磚和手巾回來了,看到秦寶珠裸著半個肩膀,驚道“姑娘稍候,奴婢給你拿件衣服來。”
周守一接過她手裡的冰磚,用手巾裹好,遞給葉傾懷道“按在藥貼外麵,敷上一刻鐘。過幾天落了痂,給你帶祛疤的藥來。”
忙完,他背起藥箱,頭也不回地就走了。
芳華姑姑一邊給秦寶珠披著衣服,一邊對葉傾懷道“周太醫聽說陛下出宮去了,今天一直守在太醫院,連孫子的喜酒都沒回家去喝。這會兒才趕著回去,陛下可彆怪罪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