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飯期間,我一直留意著這個自稱“賀有為”的姑娘的一言一行。
我想知道,能讓少東家如此上心的姑娘是什麼樣的。
我本以為我會失落,會傷心,會嫉妒。
並沒有。
連我自己都感覺到意外。
她知禮明儀,舉止得體,聰明謹慎,行事颯爽,更重要的是,不知為何,她的言行中,隱隱有些少東家的影子。
我不禁想起小時候在青樓裡聽說書唱曲的時候,最喜歡的一個故事。
《女狀元》。
她就像是從話本裡走出來的女狀元,讓人討厭不起來。
“賀有為”走後,我經常想起她來。
從前我總覺得隻要我識了字,讀了書,在書院裡這樣浸泡著,總有一天我也會有一身我喜歡的那種書卷氣。
但每當我回想起她的模樣,我卻總覺得就算我讀個十年寒窗出來,也學不來她的那種言行。
我也向少東家打聽過她的身份,但少東家沒有告訴我。
“有些事情,不知道才是福份。”少東家說完,淺淺啜了口茶。
放下茶杯的時候,他的嘴角浮上了一抹自然卻不易覺察的笑意。
我心裡一頓。
曾幾何時,我在另外一個人的臉上見過如出一轍的笑。
蝴蝶的那個男人偷偷看她的時候,也曾露出過這樣的笑容。
那種一想起她就滿心滿眼的欣賞和歡喜,連嘴角的笑意藏不住的喜歡。
原來少東家也會有這樣的神色。
那樣的笑浮現在他一向不苟言笑的麵容上,如曇花一現,清澈耀眼,不可方物。
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。
世間從來就沒有什麼冷若冰霜的人,所謂的冷若冰霜,不過是因為對方不是他心裡的那個人罷了。
我心裡像是被一根極細的針刺了一下,有種說不出來的痛。我脫口問道“少東家對她如此特彆,是喜歡她嗎?”
少東家猛地嗆了一口茶水,抬起眼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,轉而有些倉促地笑了笑道“怎麼可能?”
他回避著我的眼神,像是想到了什麼。那笑意在他臉上很快變成了慌亂和無措,像是一個無力的遮掩。
少東家慌亂的神色讓我意識到,他很可能並不知道賀有為是個女孩子。
我猶豫了一下,沒有告訴他。
那之後有兩次,我發現少東家總是一個人出神發愣,第六感告訴我他是在想賀有為的事情。
真是難以想象,他那樣刻板守禮的一個人,若是察覺到自己喜歡上一個男人,不知道作何感想。
我曾糾結過要不要暗示他一下賀有為其實是個女子。
但終是放棄了。
那是他二人之間的事,我並不知賀有為的真實身份,還是不要貿然插嘴的好。何況,我曾立下重誓不會泄漏賀有為的女子身份。
二月十二,春闈放榜,我跟著秦陽一起去看了榜單。
榜上沒有一個我熟悉的名字。
我前前後後仔細看了好幾遍,沒有林聿修,沒有關盛傑,也沒有賀有為。
“今次春闈必有貓膩!彆人不說,這個莊霄金連史論都背不熟,他要真是憑本事考的狀元我願意給他脫靴研墨!”
這樣的聲音不絕於耳。
接連兩天,文心堂中人來人往,大多是落榜的考生,他們聚在一起商量著對策,有的人去吏部請願,有的人去京兆府上表。
我留意了來往的人群,並沒有發現賀有為。
我有些擔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