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城禁軍統共一萬兩千人,聽的是羅子昌這個禁軍統領的號令,而其中七千多右衙衛則聽命於武衛將軍徐亮。
今天一日之間,這兩人一死一黜,禁軍又出了內亂,死了這麼多人。在這個節骨眼上,由誰來頂上羅子昌和徐亮的位置,就變得引人矚目了。
李保全何其聰明,一下子就聽出來了皇帝的話外之意。
“陛下……是想重用楚定國?”
“聽秦陽說,他今日在東臨門中臨陣反水,幫著陸先生與刑部抗衡。朕想問問他是怎麼想的。”
李保全麵色為難,有些欲言又止。
“怎麼?你認識他?”
“倒也說不上認識。隻不過聽過一些他的事情。”李保全猶豫再三,最後還是說出了口,“他的為人和能力都沒什麼問題。隻是陛下若要重用他,怕是有些困難。”
“為何?”
“他曾經隸屬於北都王麾下的黑旗營。”
葉傾懷對黑旗營知之不詳,但“北都王”三個字卻是如雷貫耳。
二十餘年前,北都王私通北狄,致使北地連年戰亂,允州痛失三郡。當時在位的興瑞帝得知此事後大為震怒,下令嚴查此案,相關人等一律處死。
大景的四位藩王從此隻剩了三位。
北都王的案子因牽涉到國家安危之本,因此連坐的格外厲害。他倒台後,從前他蔭蔽下的郡王,宗族,軍隊無一幸免,該殺的殺,該裁撤的裁撤,在北都王隸下供過職的官兵也統統降職到底。官員們因怕自己的仕途受到牽連,也都不大敢啟用這些人。
他們中或許真的有潛伏極深的奸細,但是絕大多數人隻是無辜受累,卻從此背上了賣國嫌犯的烙印,一輩子也難以翻身。
這就是在大景的政治鬥爭中站錯隊的代價。
李保全這麼一說,葉傾懷便明白了。
難怪他明明是武校魁首出身,卻到了四十多歲還隻是個禁軍的小小校尉。
李保全繼續說道“奴才聽說他在入伍禁軍前,在京畿九門衛裡當一個守城的小卒當了十幾年,年年考核優異卻年年不得提拔,後來還是調到禁軍後,積累了些功績才得了個校尉當。陛下若是想破格提拔他,恐怕……”
這確是個棘手的問題。雖然她的本意並不是要重用他,不過是無人可用,想讓他暫時頂上罷了。但若是他的履曆有汙,隻怕連暫時頂上也困難。
“你可有彆的合適人選推舉?”葉傾懷問李保全。
李保全這樣勸諫葉傾懷,按理說應當還有後話,不想他卻搖了搖頭道“陛下若是想要忠心可靠的奴才,奴才倒是有人可以推舉。但是右衙衛掌管著城防大事,拳腳上沒有點功夫可不行。而且右衙衛比左衙衛人多,各司各部之間的關係也繁雜得多,換個外人去管一時半刻的也上不了手。”
葉傾懷神色深沉地盯了他半晌,突然對他笑道“李公公,你變了。”
李保全被她這句話嚇了一跳,驀地跪了下去,垂著頭不敢說話。
“快起來,朕又不是吃人的暴君。”葉傾懷立即伸手將他扶了起來,解釋道,“你性子謹慎,若是擱在從前,無人推舉,你是不會與朕說這些的。”
她態度和善,並不是要責罰李保全的樣子。
李保全這才放下心來,道“宮中人事複雜,奴才雖不比陛下英明善斷,但是好歹多活幾年,知道的事情多些。”
葉傾懷點點頭,道“你做得很好。朕在朝務政事上還是蹣跚學步的嬰兒。李公公,你是看著朕長大的。以後,你也要好好地看著朕。若是朕行差踏錯,絕不要吝言,該說就說。”
李保全眼中閃過一絲光芒,他跪下鄭重地磕了一個頭,道“老奴遵旨。”
“好了,快起來吧。”葉傾懷將他拉了起來,道,“明天還是按照朕說的去做。楚定國此番得罪了他們,朕若是不撈他一把,他以後在右衙衛中便難以立足了。他是第一個主動站隊朕的人,若他下場慘淡,以後還有誰敢跟著朕呢?”
說完,她輕輕拍了拍李保全的臂膀,道“今日你也累了一天了,早些回去休息吧。”說完,她抬頭看了看天,圓月已有了西落的跡象,“睡不了幾個時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