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遠思說的這三點澆熄了葉傾懷滿腔的怒火。
這萬壽節的筵席辦不辦,該怎麼辦,花多少錢,遠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。
它關係著遠近臣子和百姓對朝廷的看法,決定著著禮部上千臣工頭上的官帽能不能戴穩,甚至還影響著千裡之外的戰局。
尤其是他說的這最後一點。
戰事當前,葉傾懷現在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六部百官大規模異動,鬨得人心渙散。
沉默了許久,葉傾懷把那本她扔開的折子又伸手撿了回來,她翻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羅列的各項規程和開支,最後道“先放在這兒吧,朕看過之後給你們答複。”
眾人散去後,葉傾懷在親賢殿裡看著那張折子獨自坐了半個時辰。
她根本不信什麼彰顯天威震懾鄰國的屁話。
她是死過一次的人,前世宮中哪一次節日不是大辦?不僅年節和萬壽節要大辦,連中秋、元宵、春日祭也是大辦,甚至連皇後的忌日、舒窈公主的生日也比這一世辦得盛大多了。
結果呢?震懾住敵國了嗎?
該打的仗一場沒少。
陸宴塵起兵的時候,金川和北齊的戰書也接連被送進了宮中。
那些花在籌辦節慶上的銀子,若是能多造幾口大炮,多養一些軍隊,肯定比花在那些費用高昂的食材和舞蹈上有用的多。
讓她遲疑的,並不是萬壽節盛宴能不能震懾住鄰國這個問題。
而是禮部的臣工和內廷的奴才門。
這些侍奉著她、侍奉著皇室的人。
他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,甚至可以說把葉傾懷和後宮一眾太妃公主照料得很好,葉傾懷卻要奪走他們的飯碗。
葉傾懷陷入了困擾。
一般這個時候,她會找她的老師陸宴塵商量。
但現在他遠在允州,顯然沒辦法立即解決她的困惑。
葉傾懷忖了忖,對候在門口的李保全吩咐道“李保全,去一趟太清閣,叫林聿修來見朕。”
林聿修沒什麼變化。
瘦削的身體裹在靛藍色的官服裡,脊梁挺得筆直,長長的眼睫毛下是一雙孤冷的眸子,緊閉的薄唇像是審判者的佩刀。
葉傾懷與林聿修噓寒問暖了一番。
杜荊的案子結案後,刑部忙著審批每年秋天各地送上來的秋決名單和案卷,顧世海以林聿修加入刑部時間不久對這些舊案不夠了解為由,將此事交給了另外一名刑部侍郎全權處理,林聿修則隻需旁觀學習。
這些案子大多是先前稟告過刑部的案子,秋決主要是審理流程合規以及材料齊全與否,林聿修確實插不上手。
他一下子閒了下來。
於是,林聿修將更多的時間花在太清閣裡。
先前他殿試時曾提過,他文章中關於朝廷的情況多是考據於一本《順平奏疏集》,殿試結束後內閣討論認為這本書中有些內容涉及朝廷機密,因此停止了刊印,並收回了之前外發的書,要求重新編纂再刊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