救命!剛醒就被好大兒開瓢!
來了。秦昭月心中默念。這才是皇帝將他留在宮中、且親自來看望他的重點所在。
蘇家,一個枝繁葉茂的龐大家族,幾乎為天下文人的楷模。其老家主乃是當今聖上的幼年老師,早年也創辦蘇學,可謂是桃李滿天下。
而這樣的家族,權柄太盛,深受信任的蘇老太傅年事已高。他的嫡長子是當朝宰輔,次子也是工部侍郎。其餘孩子雖領閒職,但也個個優秀,有嫡子三個,庶子六個。
往下,嫡孫參與科舉,得了第十六名,但這名次是皇帝刻意調整過的,不欲蘇家子孫再奪一甲,目前在禮部主管祭祀工作。其餘孫子念書也刻苦,雖說都還沒有什麼出息,但早晚的事。嫡孫,長房家兩名,二房家兩名,老三家一名。庶孫無數,大概有近二十個。
天啊,好大一家子人。
蘇老太傅還管事時,把年紀大的庶子都分了出去,各自成家,還帶著他們的親娘。這些人大多到外地去了,可在皇帝眼裡是一窩蜂湧出的蟑螂,說不準何時就要帶著各地的勢力揭竿而起,彙成一路。
簡直是心腹大患。
生太多了!蘇老太傅自己也後悔,怎麼女人們如此好生養?他原配妻子老太君性格和善,他自己也很會看人,一家人和睦的不得了。蘇老太傅都不敢過多留宿,平均睡兩次就要多出一個庶子,要不是蘇家家大業大,光這麼多兒子就要把他吃窮了。
偏偏,蘇老太傅隻有一個女兒。
女兒出生就被哥哥們嗬護寵愛,被親娘和一眾庶母愛得不願撒手,因而嬌氣任性,頗有心思。她自願嫁給了先帝時期僅存的的異姓王顧慎,但因卷入一宗謀逆大案,慎王與蘇老太傅的女兒殉情而死,他在江南的封地也重回朝廷手中。
蘇老太傅傷心欲絕,但也無可奈何,因為以先帝立場,當年的事情應當機立斷。而間接逼死了慎王夫婦這一結果,想來也不是先帝情願看到的。
沒有因為此事牽連當年根基不深的蘇家,已經非常仁慈。
本來事情告一段落,但近幾年不知從何處起了流言,說慎王夫婦有一個血脈尚在民間流亡。
“正是。兒臣這些年多番打探,終於有了一些眉目。然而傳來的消息卻說那孩子在養父手中吃儘苦頭,每日打罵不休,兒臣心急如焚,這才不顧規矩私離京城。”秦昭月道。
“嗯,你留下的書信朕看到了,隻是送的不太及時啊。”皇帝冷冷地掃視。
“……兒臣怕情報不準撲空,因而交代小徐子晚些再呈遞書信。沒成想出了這等事。”秦昭月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來“這不,不但沒能找到人,還把兒臣自己坑成這樣。”
“你治下不嚴走漏消息,這就不必說了。”皇帝抬手,這個他已經訓斥過不願重複“對手足兄弟、對儲君痛下毒手,朕卻想看看他要做些什麼。”
“畢竟是兒臣的親弟……兒臣也不願苛責。隻是路天雲和俞將軍……”
“親弟?妃妾之子,如何與你相提並論。若是老實本分做個封王,朕還願意父子和樂一番,但既然他做事有違人倫禮法,那便不必多說。”
皇帝也確實痛惜路天雲和俞鵠。這兩人身後都是忠實保皇派,是他為太子精挑細選的臂膀。當即下旨“三皇子秦昭寧行為不端,府中禁足半年,無詔不得外出。”
……
秦昭寧在白馬寺接旨,氣得渾身發抖。
“秦昭月那個混賬!”他猛捶桌子,強忍住把茶具全掃到地上的衝動,“他又在父皇麵前編排了什麼?!偷跑出去一趟還差點讓人殺了,如此無能,父皇竟然罰我不罰他!”
“天爺啊,殿下,您小聲點兒。”老太監嚇得跺腳。
“看來,陛下是認定太子這遭是殿下您的手筆。”溫清抱臂而立。這是秦昭寧的幕僚。
“我?若我出手,怎會殺了路天雲和俞鵠,卻把秦昭月這個重頭放跑?”秦昭寧胸口起伏,臉都氣紅了。
“太子的武藝並不差,有那兩人拚力保護,這結果並不意外。”溫清認真分析,他從不把秦昭寧的氣話當氣話。
“我不過是被禁足,太子卻失去了他的兩個得力臂助,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!”秦昭寧惡狠狠地。
“局勢上來說,太子略勝一籌,他得了陛下憐惜,這次您無端被拘禁府中就是證明。”溫清繼續分析。
秦昭寧氣短了一瞬,他就是逞一下口舌之快!
這麼認真乾什麼!
“我們接下來怎麼辦?”秦昭寧氣泄了一半,拿著茶杯灌水。
“奉旨禁足。”溫清說。
“就這?不能再搶救一下了?”秦昭寧臉都垮了。
“……您可以回去之前拜彆一下太後娘娘。像這樣……”溫清附耳過去。
“……哦,哦哦!原來如此,我懂了!”秦昭寧大喜,壓著溫清的後頸親了他一下,“真聰明!本皇子沒白養你!”
然後他急匆匆地奔出柴房“快快,魯公公,幫我換身素淨的!”
溫清愣了好一會兒,臉色不變站直了身,耳朵尖紅紅的。
……
蘇府。
蘇應儉脫掉外衫交給侍女,一邊的小廝立刻展開寬鬆的袍服,幫他換上。
室內裝潢雅致,看起來並不奢華,但裝點牆壁的掛畫瓷瓶之類細看都是名家著作,價值不菲。
落刀把掛著玉墜穗子的黑色長刀放在榻桌上,閒適地倚靠小榻上的軟墊,那態度,像是他才是這屋子的主人。
蘇應儉看著他,就不由自主露出笑來,剛想趁著他閉眼偷襲一番,就聽見外麵侍女脆生生的“參見三夫人。”
落刀睜開了眼,好整以暇地看他。
蘇應儉翻個白眼,太沒意思了!
“兒子回來啦!怎麼也不提前送信說一聲呀,你五小叔剛從嶺南送來的鳳頭果,冰鎮了一路,早知道給你剩點兒……”
打扮鬆散的漂亮貴婦人進了屋,看見一邊八麵不動、斜靠著如同主人般、毫無起身給她行禮的意識的落刀,話頭戛然而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