豫寧府。
馬車在山道上慢慢行駛,兀月手持馬鞭,卻頻頻回頭看向車廂之中,眼圈已經有些濕潤。
車廂中傳出壓抑古怪的聲音。
俞為霜拿潤濕的冷巾敷著兀風的額頭,嘴唇繃直,不肯露出一絲軟弱來。她又用力綁緊了兀風手上的繩索,再壓住他傷痕斑駁的手腕。
兀風臉頰泛著猩紅,脖頸上的血管根根凸起,似乎忍受著極大的痛苦。他手上的血痕新舊交疊,尚未痊愈就再添新傷,此刻束縛著他的手腕,多少算是護住了他。
兀風痛到渾身被汗浸濕,卻強忍著沒有踢踹掙紮,而是緊緊蜷縮。他比從前瘦了太多,脊背還留著蠱蟲驅毒的猙獰疤痕。
這已經是很好的情況了。
起碼他如今神智清醒,隻是單純在忍耐發癮的痛苦罷了。兀風恍惚地想,或許這就是他該遭受的報應,他警惕性太差,一時不慎著了殷王的道。
現在,又要被人帶著逃亡,不能與主子共生死……
他知道自己現在隻是累贅,以至於還要多添一個兀月保護他們,為他調理餘毒傷壞的身體。
兀風慢慢平靜下來。
他又熬過一次酷刑,慢慢睜眼,濕潤的視野裡顯出俞為霜的臉。
“沒、沒事了。”兀風嘶啞地說道,還對她露出笑臉。
俞為霜眨了眨眼,才沒讓眼淚滾落下來。她拿來水囊放在兀風胸口,幫他解開手腕上的繩索。
“就快到太清觀了。”她轉過頭,不再看著兀風,而是輕輕挑開窗口的布簾,看向外頭。
“沒想到……我會有一天又回到這裡。”俞為霜低聲說道。
兀月駕著車說道“這是我們唯一的去處了。即便是皇帝,也不能輕易對太清觀動手,但願觀主能夠庇佑我們。”
兀風咳嗽兩聲,還有心思開玩笑道“都是坤道的道觀,我是不是得自宮一下?”
俞為霜和兀月都沒笑。
兀風尷尬,他隻是想活絡一下氣氛。
馬車一刻未停,沿著小徑駛向山門,停了下來。
兀月跳下馬車,向後張望,小道上寂寂無聲,還沒有追兵跟來。
“不必看了。”有人輕聲說道。
兀月猛然回頭,便看到一個身穿道服的女人,正安靜站在山門前。
兀風扶著俞為霜下馬車。他的五感大不如前,是看到俞為霜警惕的神色,才懵然回頭。
“這裡很安全,不會有人追上來。”坤道說。
她的聲音有些縹緲,讓人一時辨不清來源。
兀月向俞為霜投入詢問的目光。
俞為霜輕輕搖頭。
她將兀風擋在身後,徑直走上前去,兀月也趕忙來到她身邊。
“這位修士。”俞為霜福身一禮,“小女從前是清虛觀中的女眷,此番前來,是想要拜見觀主。”
坤道神情溫柔,讓出身後的通路“我已知曉。請進吧。”
兀月輕聲道“如今也沒有彆的辦法,且先進去。”
俞為霜頷首。
她們都覺得這個忽然出現的坤道沒有敵意。
三人跟在她身後,進入了清虛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