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眼又是六月中旬。
碧華殿戒備森嚴,近身伺候的宮人們早已經習以為常,但終究還是害怕犯錯。
實在是每月這個時候,王爺的脾性就難以琢磨,就連慣例給陛下的補藥都要裡裡外外徹查三遍,不能有任何一丁點差錯。
在放血之日前,錦辰需要淨口三日,除卻進補湯藥不能吃任何東西,還有劉太醫帶領三個弟子輪流值守,不能讓他有差池。
好在這麼幾年都是如此,這一批人也做過許多回熟能生巧,謹慎挨到了六月十五。
當晚。
碧華殿燭光圍繞,月色透過出窗欞影影綽綽,迷迷潮濕。
內殿裡,錦辰躺在放下了帷幕的龍床上,這個月該輪到手臂放血,於是赤裸瘦弱的手臂伸出,指尖無力垂下。
龍床之下,是跪地的劉太醫和放在碗內的匕首,鋒利又冰冷。
流風洗淨了一塊帕子來,仔仔細細疊好打開帷幕,讓錦辰含在口中。
“陛下,很快就好了。”流風隻能如此輕聲安慰。
少年帝王卻是習以為常,咬著帕子微微閉眼,很快刀刃劃破手臂肌膚,鮮血流淌。
整個殿內寂靜到不可思議,隻有鮮血滴進碗底的聲音,似滾落玉珠,又像烈火烹油。
屏風外,是等在貴妃椅上的解知微,他斜斜躺著,隻披了一件玄色外袍,踩在毯子上的赤裸足尖緊繃,儼然在承受痛苦,裸露在外的肌膚更冷白近鬼。
功力反噬體內熱火難捱,恨不得灼燒心肝脾肺,素日裡冷淡的丹鳳眼也染了紅色,神色越發迷離暴躁,像是墮入地獄的魅魔。
但是除卻等待鮮血的焦急外,還有對那放血之人的擔憂和不安。
他們的關係好不容易緩和的,解知微眸色愈深,小皇帝不似從前那麼好哄了。
過了好一會,劉太醫將盛滿了鮮血和特製秘藥的玉碗呈了上來。
“王爺,血來了。”
解知微在德全的攙扶下漸漸坐起,身後就是透映月光的窗,玉碗裡的鮮血像是煎入了帝王的壽命,瑰麗莫名,寒氣森森。
他凝著玉碗看了好些時候,德全忍不住提醒了才回神似的,端起碗仰頭喝下,幾滴血液從嘴角溢了出來,順著精致下頜滾落,劃入鬆垮外袍就留下紅痕,蜿蜿蜒蜒。
血液還有些詭異的溫熱,滑入喉間,解知微或許是被反噬灼燒得有些恍惚了,隻要想到這血是從錦辰身體裡流出來的,竟生起無端的溫情來。
他必須倚靠錦辰而活,解知微從前不願意承認,當下卻反複咀嚼這句話,又想到這深深宮牆內,錦辰也隻能靠著他的庇佑才能生存。
玉碗清脆叩響桌台,解知微擺手示意他們退下去,等到殿內無人才緩慢站起,他沒去管鬆垮衣袍,斜長而媚的眸子又幽幽盯向內殿,踏著滿地月色穿過屏風。
“陛下……”
錦辰正和零滾滾研究功力反噬的怪病解法,聽見幽冷的聲音就從被子裡鑽了出來,霎時間被掀開帷幕紗簾的冷瓷素手吸引。
站在床邊的解知微像是深夜鬼魅,鳳眼內波光流轉,唇角殷紅血漬和陰白膚色交織映襯,鎖骨都染上了血色。
解知微又靠近了些,濃密青絲傾倒般儘數落在錦辰肩上,俯身去看他虛弱容顏,也並沒錯過錦辰眼底毫不掩飾的驚豔。
“小皇叔……您…”